刚才还怕他这头换人转运的赌客,忽然‘嚯’地一声点炸了!一千多两一次,这得是多少赌客一辈子的积蓄。
叶子牌是如今京中各坊都追捧的玩法,有十万贯,万贯,索子和文钱四种花色,掷骰子定庄家,依次抓‘叶子’,统共可以互换抽八次,赌家依次明面,算法为以大压小,最后面大的那位即为赢家。
按规矩,掌牌的博头不能在赌客抽‘叶子’的时候与牌面有任何接触,只能放在桌面上。这姑娘显然是坊间老手,不然她家主人也不能这么放心就扔出来。
她靠在陆卿身上,亲眼看着那双手在第一轮出牌的时候在底部轻轻一拗,抽出来插/进中间特定的位置,第二轮便将‘标记’过的那张叶子牌拿出,以此类推。
这公子的手法太娴熟了,且只在叶子牌离开博头手中的那一瞬间翻动,动作多少被宽大的衣袖掩盖,就算是她事先猜道,也只能瞪大眼睛才能瞧出一二。
陆卿倒不怕她瞧,一边明目张胆的做着谁也看不出的小动作,一边朝她微微一笑。
“……”
坐在陆卿对面的那位自负有点财力,想赢更大,却不料一出手就输了一千两,在最后一张牌落地时,他脸色倏地变了,难以置信的看了眼自己的牌面,双手‘啪’地按在桌上。
陆卿抬头,一脸迷茫中的喜不自胜,仿佛还没明白过来自己怎么就赢了,先一步起身,看样子打算见好就收。
戴小黑的神色比他还逼真,本来还坐在旁边一脸阴郁,二郎腿都快翘到天上踹太阳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差点跳起来喜极而泣,恨不能大吼一声‘我艹你个姥姥’。
不得不说,在赌坊低调并浪着的陆大人,确实有种会招美人的潜质。
会玩叶子戏的赌妓姑娘肤白貌美,腰细臀大,一想到老板命她随便玩,最好让他输个干净再带上来,若是能将那人混到床上更好,她就忍不住掩唇轻笑。见人要走,她便抬起修长的玉腿往陆卿膝盖上一坐,窈窕的身形在他怀里显得身量纤细,看得对面直眼热。
冤大头一拍桌子:“赢了就想走,哪有那么好的事!”
此话一出,旁边眼红看热闹,原本想上场又没那个财力全都起哄,有人将腰带解了挥的漫天汗臭喂,吹着口哨喊‘不能走,再来再来’!
陆卿冷不防被别人的体温贴上,胸前还两坨软绵绵的……呃,总之十分不惯,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那姑娘与他面对面,抬头看了眼他身后的阁楼。陆卿原本去推姑娘的手也跟着一顿,忽然改为提着她衿带往上一拉,扶她坐正了,才从脂粉气里喘出一口气。
姑娘低头问:“公子还玩吗?”
陆卿被熏得够呛,忍着头晕捏过她手腕,若有似无的用指腹刮了下她的茧子,笑:“玩,怎么不玩,就怕没人帮忙,都要输光了。”
姑娘再次往他身后二楼窗里看了一眼,然后一步三蹭的从他身上下来。
阁楼下面,萧洹冷冰冰的注视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赌客,一片脱衣踩凳子的乌烟瘴气里,那个抱着姑娘白影还是那么显眼。
他脖子微妙一歪,像是鸡仔看不懂米,猫咪看不懂鱼,古怪问道:“每次一在宫外碰见,他就给我看这个?”
此刻即算是谢在欢,也能从陛下貌似平静的冰川下看到蓬勃的怒火,他一边没眼看,一边心惊肉跳的解释道:“这……陆大人并非是冲陛下,他那个……在这种地方一向如此,并非……”
“一向如此?”
谢在欢一听他声音拔高,眉头紧跳,就知道自己扯淡的方向不对,连忙调整:“每次都是姑娘先投怀送抱,没……咳,没办法吧。”
陛下闻言,将用来凌迟的目光收回来,不知是从鼻子还是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也就对姑娘有这种本事了。”
谢在欢:“……”
这他娘的不是陛下恕罪的废话吗!
这回,来赌坊里玩儿的常客渐渐认出这姑娘是谁来,因为她叼着簪子,将略显凌乱的发拢了拢,然后用臂缚将袖子收起,露出两截小臂。
“幺娘!”
“呦,我说是谁,这不是幺娘嘛!”
“好久没见她下场,玩太大了吧!”
早年坊子里的熟客没有不认识幺娘的,还有许多传闻说她便是金旗赌坊的老板,也是牌桌上最有经验的博头,京中时兴的玩法,牌九,叶子戏就没有她不会的。
因此,众人眼见她从陆卿身下趴下来还要摸牌,一时间竟也没说什么,除了刚输一千两银子的冤大头。
“这……幺姑娘,你来做博头恐怕不合适吧?”
幺娘笑着将散乱的叶子牌收了,在指尖玩转了片刻,招呼道:“这不是杜大爷么,怎么着,是嫌我在自己场子里不干净呢!”
“不敢不敢,金旗赌坊在咱们这的名号,谁敢哪,哈哈哈,”他干笑了几声,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搭着赌桌玩流珠的小白脸,后者不为所动的敲点着台子,没将他放眼里。
幺娘也轻‘嗤’了一声,手掌干净利落的将叶子牌划开,两只手左右交错,随机抽成两拨,然后两手并用在桌上戳了戳,快速叠成一摞。她做的轻松,还带着女子特有的柔和,让别人看着也觉惬意,幺娘盯着陆卿那双仿佛能映照世间万物的眸子,笑的要勾他魂似的。
陆卿却似看她也没看她,目光始终落在叶子牌上,他玩了大半天,正有些散漫,忽然见到幺娘的手松开,那摞漂亮的叶子画上就被一根食指戳住了。
这只手显得格外干净,骨节精瘦有力,落在略微泛黄的牌面上还透着点光。
陆卿顺着指尖往上看,只见那人咬牙切齿的抽了下嘴角:“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