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奕师兄。”　　棠奕听到背后有人叫他，回过身去，看到眼前站着的人不禁有些头疼，那少女明艳艳地站在那里，笑容中满是甜味：“谢师侄，你该唤我一声沈师叔。”“叫什么师叔嘛，棠奕师兄你明明只比我大一岁。”谢千漪不满地嘟囔。“谢师侄，你若是再被大师兄听见你乱了辈分，可又要罚跪了。”棠奕笑道，这个小姑娘就是不长记性。　　“是，师叔。”谢千漪不服气地委屈地叫道：“师叔，今年的师门比武你参加吗？”“为何问我这个？”棠奕不回答，只是问。“还不是安陵尊主的那个做梁国皇子的弟子，赵炽祺。他去年比试的时候输给了师叔，前些日子他放出话来今年一定要打败师叔，让师叔输的心服口服。”谢千漪忿忿不平地说。　　“是吗。”棠奕面上笑着，心里默默盘算着如何击败赵炽祺。“我知道了，多谢师侄的提醒。”他像谢千漪行了个礼。谢千漪红了脸道：“师叔，这有什么值得谢的，我只是给你传个话而已。”“我还要去拜见师父，就先告辞了。”棠奕不欲给她希望，马上便要走。　　棠奕走在去长生殿的路上，回忆着赵炽祺的武功路数与习惯，路上不时的有弟子向他打招呼“小师叔”，棠奕一一回礼，不觉已到了长生殿。面前是一座古朴的大殿，虽宏伟却不奢华，尽显大气，与山中的一切相得益彰，高大的殿门上挂着一幅紫檀木匾，上书长生殿，这便是秦夜尊主的大殿了。棠奕在殿门外朗声道：“师父，弟子棠奕求见。”“进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殿内传来。秦夜正在翻阅古籍，见棠奕来了，便示意他先坐在一旁等候。半刻钟之后，秦夜方才放下手中的书道：“奕儿，你的寒疾可有再复发啊？”　　棠奕有些脸红，当年秦夜一眼便看出了她是女儿之身，却并未拆穿她，而是帮助她掩饰。而这寒疾便是指来葵水之时的疼痛，小时候她中了断肠草之毒，毒虽已解，可解毒之时所用皆是寒凉之物，导致体内寒气淤积不得散，每次葵水之时常有疼痛，难以忍受。本来自入门打好基础之后，秦夜便教她以长生法每月调息，并未再有疼痛，可她上个月贪嘴，多饮了些冰镇酸梅汤，勾起了体内残余的寒气，寒气发作之下，疼痛竟似当年断肠草毒发一样,即使她运转长生法也没有半点好转，幸好被秦夜发现了异常，及时为她运功，才得以缓解。今日秦夜看似问她寒疾是否复发，实则是问她是否有再贪嘴。　　“没有，徒儿谨遵师傅教诲，每日勤勉练功，不曾懈怠。”棠奕的意思是不曾再贪嘴了，她略有些羞涩地低下头。　　“那就好，今年的师门比武，你可愿参加。”秦夜看似不经意地问，手中捻的书页却有了些轻微的折痕。“徒儿愿意。”棠奕听说了赵炽祺的豪言，自然不能让人失望了。　　“好。今日为师找你来，是要和你商量改脉的事情，为师已经查遍所有古籍医术，仍是只有那一种方法，你可是执意如此？不能再多多思量吗？”秦夜变了脸色，面色凝重，严肃地看着他，仿佛在看犯了大错的弟子一般。　　棠奕看见秦夜的面色，知道师父是在担心自己，心头涌过一阵暖流，他问道：“师父那日为徒儿诊脉时，可还能察觉出徒儿的身份？”秦夜反驳说：“那是我明知道你是女儿身，又细心查探，方才能发现些许端倪，这天下哪有与我医术一般高超的大夫，更别说会有大夫特意探查你是男是女。”　　“师父，徒儿将要入朝，朝中人心险恶，计谋诡变，不可不防，我秦国公府荣辱未来皆系于我一身，不能有半点差错，还望师父成全徒儿。”棠奕撩开下摆，重重地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诶。”秦夜长叹一声，无奈地说：“罢了，既然你意已决，为师又不可能时时刻刻绑着你。起来吧，药我已经准备好一部分了。明年你十七岁生辰之前，为师会为你准备好一切，你安心等着就是。”他背过身去，朝棠奕摆了摆手，叹息道：“你去吧。”他与棠奕十年师徒，已将他当成了自己半个孩子，如何忍心看他为了改脉承担无可挽回的后果，只能不看他了。　　棠奕又磕了个头道：“多谢师父。”“别磕了，赶紧去吧，给我好好准备今年的比武。”秦夜见他又磕头，连忙唤他起来。“是。”　　棠奕出了长生殿，便往炎台练功去了。不老山门下，皆习长生功法，长生法分阴阳两法，男子习阳法，女子习阴法，皆是以自身之元气为引来修炼。但棠奕以男子身份上山，必然只能修习阳法，秦夜最开始还为棠奕发愁，可没想到棠奕当年中毒之后所服的雪溶丹起了中和之效，再配上长于不老山的赤炎果，使得棠奕能够以一身同修阴阳二法，而阴阳调和，使得棠奕练起功来事半功倍，成了不老山年轻一代的第一人。　　炎台，顾名思义乃是赤炎之地，地处不老山一处千年温泉之旁，灼热如同火焰焚烧一般，乃是习阳法的弟子练功的最佳场所。温泉不老山上有不少，可炎台所处之地，三面环水，效果是其他地方的两倍，如此难得之地，自然只有秦夜亲传的徒弟和徒孙方可进入。　　“小师弟，今日怎么才来。”韩鸣是秦夜的第四位弟子，他正在指点自己的徒弟，见棠奕到了，招呼道。　　“四师兄，我刚刚去见师父了。”棠奕道。“师父可是要你去参加今年的师门比武？”韩鸣笑道，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棠奕眸光一动，不动声色地道：“是啊，师父往年不都不在意我参不参加吗，怎么今年不同以往了？”韩鸣想都没想。脱口道：“师父和月淡尊主打了赌，今年安排你与月淡尊主收的最小的亲传弟子一战，若是你赢了，月淡尊主输给师父一坛五十年的翠玲珑，若是月淡尊主的神秘弟子赢了，师父便要输一颗绿云飞花果。”　　翠玲珑乃是以稀少的碧色玲珑果酿成，碧色玲珑果本就难得，保存五十年之久翠玲珑更是算得上件珍宝。绿云飞花果则是不老山镇山之宝，乃是精进功力的至宝，服一颗就能提升五年的功力，不老山能有如今的威名，与这至宝也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其树十年才结一次果，一株树只结十颗果，山上只有梁国境内才有九株树，每结一次果都有专人看护，每一颗果也都是有数的。　　韩鸣说完，瞥见棠奕笑得一脸灿烂，不由得一抖，他刚刚好像不小心把师父暴露了，只希望师父别被小师弟刮太多油水：“小师弟，你可别和师父说是我说的。”　　棠奕面上笑着，心中把刚刚师父带来的一点小感动统统丢掉，一只手在他的心上挠了挠，他惦记上了那一坛翠玲珑和绿云飞花果。他道：“我知道了，师兄，我不会让师傅输的，我先去练功了。”说完，他往炎台更深处走了走，找了个位子盘坐下来，专心打坐起来。　　约莫两个时辰过去了，棠奕练完功，已是一身都被汗打湿了，他和韩鸣道了声别，出了炎台。暗处一个人影闪出，棠奕也不惊，习以为常地道：“沉晚，披风。”一身黑衣的沉晚将捧在手里的一件银线织花的白锦滚边披风展开，为他披上。　　沉晚是棠奕当年上不老山学艺时，在路上救下的一个乞儿。当时他倒在路边快要饿死了，是棠奕发现了他，将他带在了身边。他这些年来一直跟随在棠奕身边，同时也拜在了棠奕的二师兄陈渊明的门下学武。　　沉晚被救下那一天，正奄奄一息地倒在路边，他好不容易讨来的馒头被更大的乞丐抢了去，他再也没有力气去找吃的了，可他不想死，他不服，他恨老天不公，那时的他突然看见了一道白光，便不顾一切地，凶狠地想要抓住，却是抓住了棠奕的衣角，也抓住了自己活下去的希望。来不老山之后，他便自愿要做棠奕的侍卫，棠奕原本救他并不是要他为自己所用，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沉晚已成了他身边最得力的人手。更何况原本棠奕并不准备带随从上山，如今有了个名正言顺的侍卫，他也乐得方便。　　“公子，山下的人传来消息，妩蓠那里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只等公子下山。”沉晚立在一旁道。“我知道了，你传信给妩蓠，一月之后，师门比武结束后我便会下山。我去沐浴，你不用守着了，去休息吧。”棠奕道，他在不老山的居所位于秦夜的长生殿后方，轻易不敢有人打扰，是秦夜特意安排的结果，这也是棠奕能放心沐浴的缘故。　　“是，公子。”沉晚答道，他并不回去休息，而是转身去了炎台。　　棠奕这些年为了保护身份，一直对外宣称，因为小时候被人害过，差点丢了命，所以有了洁疾，更是不喜欢有人触碰自己。因而沉晚在炎台见到他之后，便算好时辰，提前回房沐浴，并给他拿了披风，就一直候在炎台外。棠奕知道沉晚耿直，又不能告诉他真相，只能尽可能地给沉晚时间。他说让沉晚去休息，实则是让沉晚有时间去修炼。　　棠奕回到房中，沉晚已经打好热水置于房中，他解下衣衫跨进浴桶中，又低下头满意地看了一眼自己平坦的胸，这是她自小束胸的成果。这也是棠奕没有被发现是女儿身的一个重要原因，任是谁见过一个人衣衫半解，都不会在怀疑这个人的性别了。　　沐浴完，棠奕披着湿发坐在书桌前。沉晚来拿披风的时候已经将书桌整理好了，一个侍卫还要做小厮、侍女的活也是难为了他，可要让棠奕做这些，是万万做不来的，便只能辛苦沉晚了。　　棠奕苦恼地看着眼前一桌的策论题目，明年春天他便要参加春闱，祖父与外公常常合起来寄策论题目来要他做，谁让他们沈家个个都是翰林院出身，而他的亲外公更是御史，他若是不能金榜题名，有个好名次，沈家都不好意思让他入仕。　　他倒也不是不会写，只是这策论足足有十篇之多，明明他还有一个月就要下山了。棠奕叹了口气，认命地打算将这些策论一次解决。又是一个半时辰过去了，棠奕写完第五篇策论已是入夜了。沉晚在用餐的地方听说小师叔今日未曾来用膳，便急急地带了饭菜赶了回来。棠奕听到有人敲门，头也不抬道：“沉晚，你回来的正好，研墨。”　　“公子，属下听说，你今日还未用晚膳，还是先用膳吧，属下替你把头发擦干。”沉晚捧着一个托盘进来了，额上有一层薄汗，想必是一路纵轻功回来的。棠奕这才想起已是用膳的时候，放下笔，笑了笑，道：“我都忘了。”他料定沉晚也还没有用膳，想着找个法子，让沉晚将这些吃掉。　　沉晚见他不出声，忙解释：“公子，碗筷都用滚水烫过了，拿过来的时候也都是盖好的。”他以为公子嫌这些膳食不干净。　　棠奕道：“沉晚，你有心了，只是我刚刚服了洗髓丹，这几日不需要用膳，你若是还未用膳的话，就替我吃掉吧。”沉晚听完，垂下头道：“是属下冒失了。”　　也不知道是谁教的，沉晚这些年越发恭敬了，棠奕心里叹了一声道：“既如此，就罚你，先替我磨墨，帮我把头发擦干，再用膳。”“是，公子。”沉晚点头道。　　这些策论，棠奕又用了一天才写完，期间又因为要圆谎，棠奕都是在用膳的时间去长生殿抢秦夜的膳食，来瞒着沉晚，气得秦夜直骂他目无尊长。不过当棠奕笑眯眯地提了一句绿云飞花果和翠玲珑之后，秦夜就只能哑声了。　　策论写完后，棠奕认真地想了想，打起了绿云飞花果与翠玲珑的主意，每日更是勤勉练功，一点也没松懈，就这样，比武的日子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