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傅先生,单身这么久,为什么突然甘愿过婚姻生活了呢?”
傅云起心平气和,“因为天才就像运气,是会用光的,我已经用光了我所有的运气。”
抱玉一惊,云起,运气,她说过,他是她的好运气。
又打听和未婚妻的过去相识,问他怎会甘心一生耗在一个女人身上。他的回答耐人寻味,“岁月只需静好,不一定要分分秒秒都是惊涛骇浪。”
他曾说过,他要的是岁月静好,而抱玉,是惊涛骇浪。
顾恒止看完就转过脸去看抱玉,她正目不转睛看着电视采访,右手却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剪刀,正一段一段剪去自己的长发。只不过因为顾嘉妮是一头干练短发。
顾恒止越过走道和乘客,扑过去夺过她手里的剪刀,怒斥:“你疯了!”
许尽欢用尽全身的力气箍住她的身体,不让她动弹。
周围的乘客都惊诧地看着她,就连空姐也愣在一旁不敢轻举妄动。
她难得地静静说话,“我也可以不做惊涛骇浪,我也可以普普通通。”
邪气乖张的周抱玉像是瞬间消失了所有灵气,双目不再有任何神采。头发被剪得散乱难看,她看着机窗外晴朗的天空,觉得外面美的犹如一幅中世纪的油画。
傅云起艰难从媒体那里脱身,抬起头,见阳光正好,无数金黄色的梧桐叶子被秋风吹拂着,仿佛成群的蝴蝶。
他到公司时第一反应就是去抱玉的办公间,自从她把爱琴海的单子谈成以后,她的办公地点就从原来的格子间挪到了办公间,傅云起走进去,发现办公用品都是新的,干净光洁,有大大的落地窗,阳光投射进来,每一个角落都一览无余。门上是新挂上去的名牌,写着“周抱玉”三个字,这是她拿下单子以后,傅云起给她的奖励。
要知道,在二十四岁时就在云氏拥有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这多让人骄傲啊。
他站在门前问,抱玉怎么没来上班,请假了吗?
支支吾吾的,说那个,抱玉上午来过了,简单交代了下工作就走了。
“走了?”傅云起瞪大眼睛,差点呛了咖啡,“星期一不上班她要走哪儿去?”
“和嘉恒的顾总一起走了,好像编辑部的许尽欢也一同去了,那天顾老爷子不是说要抱玉去嘉恒做文秘的事儿嘛,估计抱玉也是为了出去进修一下”
傅云起打断,“你先别跟我说这些,我就问你抱玉为什么走,我允许她走了吗?”
看了看周围,在傅云起耳边小声说,“老板,您是宿醉未醒吧?不是您昨天信誓旦旦跟顾老爷子说,是去是留,是出国是在国内发展,都是让抱玉自己做决定吗?”
傅云起看着愣了两秒,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样,突然有点懵,他赶快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怅然若失,“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傅云起走回办公室,把戒指盒放在书架柜子的角落里,翻开手里的文件,拿出钢笔,签下今天第一个名字。
然后他抬头,以为是抱玉推开门进来,抱着一堆文件跟他讨价还价,一脸小恶魔的笑还以为他看不出来。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看着电脑的黑色屏幕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脸,一张三十二岁男人的脸,是的,他刚满三十二岁,今天。
然后,他突然张开嘴大哭。
但是没有声音,像是月球上剧烈的陨石撞击,或者赤红色蘑菇云的爆炸,被真空阻隔之后,万籁俱寂,空洞无声。
冷风从窗户缝里吹进来,像是水银一样倒灌进他温热的胸腔里,一瞬间攫紧心脏。
这才是他发出的最强音节
弥漫在整个办公室、整个云氏、整个春城空旷的天地间,低沉提琴一般,巨大的悲鸣。
顾恒止在飞机上削苹果。
抱玉的眼睛一直盯着苹果皮,看了很久,伸出手,轻轻拉住果皮的一端,看它缓慢从刀片上滑落。她凝视许久,忽然问,“你会不会离开我?”
顾恒止一愣,继而温柔道,“不会。”
“会不会有一天突然不要我了?”
“当然不会。”
“你喜欢我?”
顾恒止停下手中的动作,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抱玉点点头,似乎很安心,“那就好。”
窗外阳光明媚。他页余亡。
傅云起到底还是怕了,说她是惊涛骇浪,说什么自己只要岁月静好。
岁月静好还不容易?此刻就有轻风有阳光,她不是不曾想过就此平凡,不是不曾想过放下过去,只是他不信。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心头有些酸。
她用胳膊肘搭在椭圆的窗沿上,支着额头,双眼看向外面的蓝天白云,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中,然后,剧烈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