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也就是有了个林定北,领地得收;
有了个李奕,国安得治。
有了这两个绝代风华的英雄,我大燕国才能国定民安地休养生息,恢复往日生机啊!”
惊堂木一拍,说书先生捋了把花白胡子,满心宽慰地啧啧长叹。
底下的听众也纷纷附和,感慨连连。
此时,二楼雅间里一袭靛青色装束的男子懒懒地向楼下说书台子望去,眉头微皱,低声斥道:
“一派胡言。”
一旁轻抚箜篌的歌伶听闻此言,也向楼下望去。
但见他生得清秀俊美,此时情绪不见有什么波澜,只是眉目舒展,便觉温润如水。
歌伶名作段衾,本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歌伶,年初一首《关山月》,嗓音悠扬婉转,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一时间在燕都声名大噪,红极一时。
多少人以听段衾一段《关山月》以表附庸高雅,身份显贵。燕城里的达官富贵们一掷千金也难见其一面。
而此时,这人正坐在林定北对面转轴拨弦,弹奏箜篌。
但仔细看其拨弄琴弦的手指,虎口处的茧子却不像个文弱歌伶。
然习武之人气息粗重,这段衾却能控制得当,吐息轻微悠长。显然是个武技高绝的练家子。
段衾心下暗量,林定北这是憎恶李奕到了什么程度,连坊间听到一点关于李奕的消息都这么触怒。
刚才还言笑晏晏,这瞬息之间就变了神情,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他笑道:“都赞林将军是英雄,怎的是胡说八道?”
林定北仿佛并没听见段衾的话,只是端起面前的白玉酒杯,一饮而尽。
方才与段衾谈话时那轻松愉悦的笑容也渐渐褪去,不再言语。
段衾知他此时心情不佳,很识趣地没再搭话,只是继续手抚箜篌,曲调声声。
须臾,林定北屈指轻扣桌面,示意段衾停下:
“今儿就到这吧,府中还有些事待办。你也该乏了,歇歇吧。”
林定北岂止是心情不佳,简直是烦躁。
本是想来好好放个松,跟段衾扯些闲淡,顺便听个曲儿。
听了一下午的阳春白雪,正心境悠远。这会儿突然灌了一耳朵那段说书——
他林定北自认还是个“以物喜,以己悲”的凡人,此时心情大坏,没冲下去砸场子已经是难得的好脾气了,自然也没什么兴趣再听曲。
“弹得不错,”林定北起身,准备打道回府。边走还边不忘抛枝引蝶:“我府上正缺个弹曲儿的,你愿不愿来,只弹给我一人听?”
这位年轻成名的将军有龙阳之好,在整个燕城人尽皆知。此时这话里蜜里调油,言语之外的暗示再直接不过。
那双满目含情的桃花眼毫不掩饰地向段衾明送秋波,但段衾已与他相识甚久,知他不过是闲日里的到处撩骚。
段衾甚有风度地没跟他计较,面上笑容不减。让林定北那有如实质的款款目光仿佛都沉沉没入水中,不见波澜。
只是走到了门口,旁边还有诸多耳聪目明的外人,少不得要给这位林将军几分薄面。
于是段衾尽量把“老子没空跟你扯淡”说得十分委婉:
“将军府繁忙,段衾只会弹些聒噪的曲子,还是莫去贵府叨扰的好。”
林定北笑了笑,三言两语就明白了段衾的意思,便不再多作言语。
简言告别后披衣出门,打道回了府。
马车一路颠簸,停在一幢气势恢宏的宅子前。
玄色的雕兽木门相当气派。门楣上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
“敕造将军府”。
府上的布置是当初先帝赐宅时,林靖亲自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