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本该在收拾屋子的侍女白鹤不见了。　　　　每次自己提早回来的时候，白鹤都不在，就像是卡着时辰一样，只有固定的时辰才在，这样正好方便。　　　　霓裳捻着决，变成了一只小飞虫。自从学会变化之术后，她就常用这种方法探听消息。　　　　悄悄来到天庭的司簿局，继续翻找着宫女录，王母宫里宫女名册都翻过了，找来找去也不见丹青这个名字。　　　　今天找找广寒宫的宫女册，说不定会有线索。　　　　广寒宫的名册中也没有丹青这个人，名册上倒是出现了她同样熟悉的一个人，广寒宫香药阁宫女银桂，后面写着：下凡轮回。　　　　是了，她知道白鹤带给她的熟悉感和违和感在哪里了，她分明像极了原来的香药阁侍女银桂，却在刻意改变自己的一些习惯，掩饰起来。　　　　以前住在一起这么多年，自己的制香技术又是和她学的，一些细微习惯就算是刻意纠正也变不了的。　　　　看了银桂这个名字好久，合上了书册，飞去了轮回台。　　　　广寒宫灯光璀璨，真个儿是天上宫阙，星月楼就好像是被人遗忘的地方，孤零零地立在角落。姮娥在灯下刺绣，时不时看向窗外，叹口气，自从霓裳走后，自己也寂寞了好多。连个说话儿的人都没有了。　　　　想着想着，听到了敲门声，这么晚了，谁会来这里呢，打开门，门口正站着霓裳。　　　　姮娥又惊又喜，把她拉进来：“你今日怎么突然来了，我正想着你呢。”　　　　霓裳笑道：“今日闷得慌，来广寒宫找你说说话儿。”　　　　姮娥已经沏了茶递上来：“前几天你过来，净和星君她们说话儿去了，我也插不上嘴，跟着你出来，你又回去了，全然把我给我忘了。”　　　　面前的人做出书生模样，赔罪作揖道：“还请姐姐宽宏大量，原谅小生则个。”　　　　见她做出把戏逗自己开心，姮娥扑哧一笑：“几日不见，你又淘气了，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哄人开心的把戏。”　　　　说完从桌上拿来一个荷包：“这是给你做的，叫你这个没良心的好歹别忘了我。”　　　　仙子拿过来打量一番，然后系在腰上，夸赞道：“姐姐的手艺又进步了好多。”　　　　“他当年跟你的反应一模一样，每次我做了衣裳跟荷包，他都是这样说。”　　　　霓裳手停住了，抬起头来，看到姮娥痴痴地看着自己。心道她又开始了，劝慰她：“这么久了，你也该走出来了。你跟他相处不过十来年，来天庭已经千年了，难不成要一直这样下去？”　　　　姮娥一听这话，眼泪又开始往下掉：“忘不掉，我现在总觉得我还在昨天，天庭的时间觉就是一瞬，我还活在那十几年里。”　　　　霓裳叹道：“我来了广寒宫多久，就听到你说这句话多久。”　　　　姮娥抽泣道：“我也没法儿，那个没良心的说着甜言蜜语，背着我要停妻再娶，好和那个小狐狸精一起成仙。我索性偷吃了药，他别想得逞！”　　　　霓裳听这段话不下八百遍，每次姮娥见到她，都要垂泪提起后羿，接着就是追忆过往美好时光，最后是负心人的背叛，然后她再哭一场。　　　　纵使听了那么多遍，她还是轻声道：“既然这样，你又何苦想着他？”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回应姮娥的话。　　　　姮娥愣了一下，苦笑道：“如果没有后面这些，当时和他真的是最快乐的，永远也忘不掉的，他后来就变了，不再是以前的他，我还是以前的我。我怀念的是以前真心待我的后羿，不是后来的射日英雄。”　　　　仙子道：“可是你们回不去了。”　　　　姮娥含着泪：“凡间只道我无情，谁又在乎真相如何呢？”　　　　说罢又感伤了好一阵子，才问道：“你在瑶池如何？王母身边一定不好过。”　　　　霓裳笑笑：“王母待我甚好，还给我派了个侍女，对我很是尽心。总有些熟悉的感觉，有点儿像银桂姐姐，又有点儿像丹青姐姐，就好像回到了过去那段时间。”　　　　姮娥听了半晌不语，才道：“可惜了，你们香药阁本来有四个人的，她们两个，一个下了轮回，一个不知所踪。你去王母身边，打听到丹青在哪儿了吗？”　　　　霓裳看着姮娥说道：“没有，只是我突然想起以前姮娥姐姐你对我说过的话，有些心绪不宁。”　　　　姮娥想了半天：“以前？我说的话太多了，你说哪句？”　　　　“就在银桂下凡那天，你跟我说，你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两个银桂，一个杀死了另一个，挫骨扬灰。”　　　　姮娥笑道：“对了，我想起来了，那日银桂突然下凡，我见你难过，想起了以前这个怪梦，说给你听的。”　　　　“这是什么时候做的梦？”　　　　姮娥道：“我也记不清了，兴许是290年前？反正你还没来广寒宫，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了？”　　　　霓裳道：“今日忽然想起银桂姐姐，觉得这个梦很有趣，想再听一遍。”　　　　姮娥说道：“就是我梦见银桂追着玉兔跑到这里来了，忽地玉兔跑进屋子。外面出现了两个银桂，其中一个使出法术，把另一个银桂挫骨扬灰，梦里的我正要叫喊，怎么也喊不出来，突然醒过来了，方知这是梦。这梦实在太真实，我一直忘不掉。”　　　　霓裳听了连忙道：“梦里你在哪里？”　　　　姮娥道：“就在这星月楼里，我隔着窗户看见的，这就是个梦，你不必太认真。”　　　　“这个梦太有趣儿，我想银桂姐姐了，也不知道她投去了何方。”　　　　姮娥笑道：“这还不容易，你去轮回台瞧瞧就是，只是她再也不是银桂了，只是一个没有记忆的凡人。”　　　　霓裳拨弄着荷包：“轮回台啊……再怎么样，银桂姐姐都已经死了，从她下轮回那一刻。纵使有记忆，也成了另一个人了。”　　　　夜色朦胧，银河的瀑布似一条白练，柔柔地倾下来，散发出点点光辉。　　　　瀑布上游的山石上，几个仙子正凑在一起说话儿：这次织女是回不来了。　　　　一个红衣仙女担心道：“她会不会又突然飞上来啊？”　　　　另一个白衣仙女笑道：“怕什么，都过去了一天了，凡间已经一年了。我去看了看，她跟凡人成亲了。在凡间正乐不思蜀呢，整日在织锦坊忙碌，牛郎长得又俊，肯定是要上钩的。”　　　　“白衣妹妹真是聪明，晓得怎么对付她，她和凡人相恋成亲，天庭定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处罚是跑不了的。”　　　　白衣仙子掩唇轻笑：“都怪她蠢，我把奎木狼和百花羞的私情告诉她，她还真借着这个去要挟百花羞替她看着织锦坊了，那百花羞现在定是等急了。”　　　　“这样可真是一举两得，到时候百花羞落个包庇之罪，织女落个和凡人私自下凡私通相恋的罪名儿。”　　　　白衣仙女得意地说道：“到时候织女的位置就是你的了，你怎么谢我？　　　　红衣仙女道：好处少不得你的，你可真是够狠，得不到奎木狼也不叫别人好过。”　　　　白衣仙女道：“啊呀，我可什么都没做，不过带织女下去洗了个澡。本该她当值，她自己找的百花羞，怪谁呢？”　　　　另外几个仙女一齐笑道：“白衣姐姐可厉害着呢，我们看织女不顺眼好久了，正好给我们出口气，这叫做一箭双雕。”　　　　红衣仙女又担心道：万一织女把我们攀扯出我们怎么办？　　　　白衣仙女没好气地说：“只有织女一个人下凡了，什么时候我们也下去了？谁看见了？”　　　　红衣仙女讪笑道：“白衣妹妹高明，教给牛郎这个法子，牛郎那个蠢货，还以为他的牛会说话呢…… ”　　　　霓裳坐在瀑布下游的崖壁上，本想来银河边静下心，谁想到又听到这些阴私，心情更不好了。　　　　索性变化成飞鸟，往蟠桃园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