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隋枫之前就跟她说过,不希望让人知道她住在他的房子里,所以袁希灿现在下意识地形成了一个习惯:尽量避免在人前出入隋枫家的大门。 对于这位龟毛的程度几乎令人发指的房东,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基本上也慢慢适应了,也许那不叫适应,叫“认命”大概更准确一点。 相比起不让随便晾晒衣服、上卫生间要计时、上网声音不能太大……不让别人知道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这种规定在袁希灿看来,简直是九牛中的一毛,再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所以为了尽量避免跟他发生矛盾,她是能遵守就尽量遵守。 认真说起来,她的这位房东先生虽然怪癖一堆,但真要说他有什么大的毛病那倒也不至于。至少经过她的观察,他的生活作息规律,什么时候起来她虽然不知道,不过每天晚上睡觉的时间她却是了解的——总在看完了他爱看的国际球赛以后就准时去洗漱睡觉。 卫生习惯还算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她住下来的缘故,她很少看到他的个人卫生问题,反而注意到无论是卫生间还是客厅,他的个人物品都收拾得整整齐齐,丝毫不会留存和放置任何不该有的东西。至于他的卧室,她虽然没去看过,但看他的样子她也能猜出来必然是跟客厅一样,东西都归置在它们该待的空间,整齐有序。 还有一条,这对于她是一个无比重要的优点,那就是他不多话。如果她没有惹到他或者触犯到他的容忍底线的话,他可以完全当做没看见她这个人,一整天都不跟她说话。 对于一个习惯了独居的单身女性来说,能找到这样一种品质的房东实在是太难能可贵了!袁希灿实在是无法想象跟一个天天在她耳边叨叨不休的人住在一起会是什么可怕的画面,也完全没法忍耐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室友时不时地就在她面前刷一下存在感,那她估计不等房东赶她自己就得先跑了! 袁希灿不知道这是隋枫长期住在国外形成的习惯还是他的性格本就如此,他不喜欢过问别人的事,同样地,他也不喜欢别人对他指手画脚,而她,十分尊重他的想法。 在房子外面晃悠了半天,没想到这名年轻女子居然会走到隋枫家的大门前,还一脸五味杂陈地望着门楣上的门牌号,这不得不让袁希灿震惊了——居然真是来找隋枫的? 她一时还没想到这女子的身份和来意,只是直觉地想起一件事:她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装成自己走错地了?还是干脆找个地方躲起来?要是被隋枫的熟人看到她也住在这里……隋枫知道了要不高兴吧? 她大脑里一下子乱成一团,还没琢磨出个主意出来,只见那名女子先是站在门前踌躇了半晌,然后像是犹豫又像是畏怯似地,转过头朝她这边望过来,期期艾艾地问了她一句:“请问……这里是不是住着一个叫隋枫的先生?” 袁希灿见问到自己头上,一时心虚,却也不敢答说自己就住在这里,只是扯开唇角勉强笑了笑,含含糊糊地回答道:“不知道,我……才刚搬来,对这里的邻居还不熟……” 女子眼里闪过一抹失望,却也理解地点点头,“那你知道这里面有人吗?他现在在不在?”她又问。 “不好意思,我才刚下班,不知道……”袁希灿一边说一边干笑着走远了,再待在那里她还真怕自己露馅,只得又往电梯那边走了。 女子的突然造访虽然让她感觉有些猝不及防,也下意识地感觉好奇,但在别人的隐私面前袁希灿还是很好地管住了自己的眼和腿。 那女人……一看就是对隋枫的感觉不一般的吧?而且,似乎已经有很长时间都没见过他了?躲在某一层楼的时候,袁希灿闲得无聊不禁揣想。 如果不是有很长时间没见面,她应该也不会不确定他的家住在哪里。 这是听说他回国了,所以特意上门来找他来了? 她到底是谁?是隋枫从前的女友,还是某个一直对他念念不忘的爱慕者? 她来是想干什么呢?想跟他再续前缘,还是…… 在等待的空隙,袁希灿忍不住发挥着自己超丰富的想象力和超强的推理能力,越想越八卦,到最后差点脑补出一部狗血淋头的都市言情剧。 “不知道……她走了没有?”等待总是漫长的,眼看着时间也过去了快半个钟头,袁希灿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上去看看。 说不出是紧张还是兴奋,她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地,像是深怕让人注意到她的行踪。 隋枫的大门前早已不见刚才那名女子的身影,她仔细倾听了下,发现里面也没有任何异样的声音传出来,人走了吗?她想,下意识地掏出钥匙开了门。 宽敞的大厅里果然没有她想的那个女子的人影,同样地,也没看见隋枫,只是客厅的灯还是亮着的,说明屋子里有人。 她也不说话,径直在玄关换下自己的鞋子。拿着包包刚要走进书房那边,没想到洗手间的门在她刚走过去的时候忽然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显然刚洗完澡,头上和身上还带着明显尚未干透的湿淋的高大男人。 “你……”袁希灿本能地瞟了他一眼,却惊讶地发现他的脸上似乎少了些什么,一时怔怔地盯着他出神,竟忘了自己该说什么。 隋枫拿着毛巾用力地擦拭着自己的头发,漫不经心地斜睨了她一眼,挑眉一笑,“看什么?”便说边往客厅沙发那边走过去。 她神情一滞,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隋枫终于把他的胡子给剃了! 袁希灿不可思议地瞠大眼,然后双脚不受控制地跟着他走到沙发前。她曾经不止一次地腹诽过他那搓显得杂乱又颓废的胡渣,甚至有一次还忍不住提出让他剃掉——因为国内的人不流行留胡子,她当时是这么说的。 “我觉得你管得有点宽。”结果他嘲讽地回了她这么一句,并且对自己脸上的胡渣大有一种听之任之的架势,于是她便再也不管他了,哪怕他看起来越来越像一个粗犷的山顶洞人。 但今天,他居然闷声不响地就把胡子给剃了? 袁希灿差点以为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亦或是她眼花看错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隋枫的脸,那张被剃掉了胡子,下巴显得光溜溜一片的脸一时间让她有点颇不习惯。她隐隐觉得那张脸少了些什么,有种异样的陌生感,可又无法控制地一次次在他的五官上流连:眼睛、鼻子、嘴唇…… 她似乎从不知道他有一张如此让人赞叹的脸,双眸深邃,朗若星辰,鼻梁又直又挺,嘴唇厚薄适中……他的五官就像是上天照着最标准的模子创作出来的,多一分都是冗余,少一分都是遗憾。 “天哪……”还来不及抒发出内心的惊叹,隋枫就已经一脸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看什么看?看够了没有?刮个胡子你也这么大惊小怪?没看过男人刮胡子?” “没有……”她非常诚实地摇摇头,回答道:“尤其是像你这样,刮胡子和不刮胡子反差那么大的,还真没见过。” “少见多怪。”他嗤了她一声,然后挥了挥手,嫌弃地赶走她,“别挡着我看电视。” 她晕晕乎乎地正要离开,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 “刚才……好像有人找你,你知道吗?”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他。 他的表情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告诉他这件事。“谁?找我?找我干什么?” 看来他并未见到那名女子。不知道是她的敲门声他因为洗澡没有听见,还是那女子压根就没敲门…… 袁希灿没有看到那一幕,只能说出自己知道的:“是一个女生,挺年轻,她说要找你,但没说来干什么,我怕被人误会,就躲到楼下去了,也不知道她跟你说了什么。” 隋枫蹙起眉,垂眸思忖了片刻。她不着痕迹地观察他,眼尖地瞄见他只是微微敛了下眼神,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只是一个跟他无关的人,这也不过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算了,管他是谁,”末了,他也不知道是想到了那个人的身份没有,只是仰头往沙发这么一靠,自言自语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不见更好,都是麻烦。” “麻烦?”袁希灿没想到他居然问都不问那名女子的长相和来意,反而还冒出这样的话,不禁愣了一下。 “对,麻烦,”他毫不掩饰地点点头,然后手指着她,“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