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将李霖难免有些慌乱。
要知道,昭关军乃是楚国的精锐,经过长期的训练与磨合,是故才能做到在战场上临时变阵,可他李霖麾下的魏卒,却不具备这个能力事实上他麾下的魏卒,此刻阵型已经够乱了,若再变阵,就算他的命令能传到麾下各个将官的耳中,魏卒也没办法变阵。
若强行变阵,很有可能导致魏军各部相互冲撞,自乱阵脚。
忽然,李霖灵机一动。
反正这些民兵也不怕死,索性就
想到这里,他抬手指向楚军那仿佛三叉戟阵型的两个空档,连声喊道:“进兵!进兵!杀过去!绕开前方的楚军,从其两侧杀过去!”
片刻之后,鉴于李霖全军压上,前方的魏卒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被涌动的己方士卒挤到了楚军那三叉戟阵型的两个空档。
“唔?”
此时项娈正跨坐在马上,环抱双臂注视着前方的战况,忽然瞧见魏军变阵,左右分离杀入了己方的阵型,他心中微微一愣。
那李霖这是要狙杀我?
想到这里,项娈舔了舔嘴唇,暗暗冷笑于魏将李霖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
可渐渐地,他就感觉情况不对劲了,因为对面的魏军,仿佛根本就没有齐心一致攻到他将旗所在的意思,他们一边进兵,一边攻击两侧的楚军。
在他看来,对面魏军的阵型已经全部乱了,甚至于,由于其各自为战,根本无法对昭关军造成什么大的威胁。
不夸张地说,倘若他此刻直接下令突破,搞不好可以直接凿穿李霖军。
唯一的问题,这样做有意义么?
要知道,凿穿敌军的目的,是为了让敌军的阵型溃散,而眼下李霖军的阵型,本来就已经彻底被打乱了,纵使凿穿这支魏军,又能怎样?
看着前方的战况,项娈陷入了沉思。
眼下他有两个选择,其一,下令麾下的昭关军分割李霖军,不过这样做意义不大,因为李霖此刻本身就是各自为战的状态其一,即甩掉李霖军,继续进兵,进攻魏军的前中军,或者是中军右翼。
项娈望向远处的魏军的阵列。
据战前斥候传来的消息,魏军的中军,乃是雒阳禁卫军,是这个战场上唯一一支绝不会逊色他联军任何一支军队的魏国精锐,纵使项娈对其麾下的昭关军有足够的信心,碰到这支魏军,也必须得提高警惕。
更何况,对面远处的魏军,并非不只有雒阳禁卫军,还有右翼的十几万魏卒,虽然这十几万魏卒相比较雒阳禁卫军逊色许多,但倘若双方兵力差距太大,纵使是项娈的昭关军,恐怕也难以避免损失惨重的局面。
这个时候,需要有另外一支军队为我军牵制雒阳军
项娈心下暗暗想道。
而就在这时,便有几骑斥候奔到他附近,高声喊道:“项娈将军,项末将军命你继续进兵!他已命斗廉、乜鱼二将,率领两万符离军出阵,为您牵制雒阳魏军!”
项娈闻言心中一惊,下意识扭头看向己方的阵列,果然瞧见在前中军的位置,有一支军队正迅速迈向这片战场。
不愧是兄长!
项娈心下暗喜,当即下令道:“传令下去,甩开李霖军,继续进攻魏军右翼!”
“是!”
左右立刻前往传令。
而与此同时,在魏军的前军中,魏王赵润所乘坐的王车,正停在前军主将周骥的旁边,关注着前方的战况。
当看到李霖军阵型大乱时,魏将周骥微微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终归还是太勉强了”
“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赵润在听到了周骥的话后笑着说道:“能堪堪挡下项娈,李霖与其麾下的兵将,已经足够出色了,不可再奢求更多。”
听闻此言,周骥亦点了点头,随即询问道:“陛下不,将军,需要传令中军右翼,命上梁侯赵安定麾下的军队支援李霖么?”
虽然他是前军主将没错,但赵润这位天将军此刻就在阵前,他当然要询问后者的意思。
“暂时不必。”
赵润摇摇头,分析道:“据我所知,项娈为人高傲,多半不屑于长时间与李霖的军队纠缠,或会伺机甩掉李霖麾下的士卒,径直杀到我军的阵前若果真如此,李霖部暂时不至于会有覆亡的危险,并不需要上梁侯的支援。”
周骥闻言眉头一挑,略感惊讶地问道:“那项娈果真敢径直袭我大军?”
赵润淡淡一笑,说道:“只要项末派出其麾下军队帮他牵制我雒阳禁卫军,那项娈就敢”
说到这里,他好似瞧见了什么,朝着前方努努嘴说道:“喏,项末动了。”
周骥闻言一惊,立刻扭转看向战场,只见在遥远处的联军,其前中军果然出动了。
此时,就听赵润淡淡说道:“项娈看不起李霖麾下的军队,这不出奇,毕竟那些健儿终归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虽有一腔保家卫国的决心,但登上战场,往往难以顾全大局,只会下意识地追击眼前的敌军周骥,你知道这样会导致什么后果么?”
周骥想了想,回答道:“这样会导致,在项娈甩开李霖部后,李霖部的士卒,或会继续掉头追击项娈的昭关军”
“不错。”赵润眯了眯眼睛,继续说道:“介时,再派上梁侯倾尽麾下兵力挡下项娈,那项娈麾下的楚军,就会陷入李霖与上梁侯赵安定两人的前后夹击”
听闻此言,周骥皱着眉头说道:“可这样的话,李霖部不是向后背完全暴露给联军了么?据末将所知,联军的中军左翼,乃是越国的东瓯军,其实力亦非同小可”
“是故,我军亦需要一支军队牵制越国的东瓯军。”
说到这里,赵润对身边的护卫骑说道:“博西勒的羯角骑兵,此刻就在联军的阵列附近游荡,找到他,叫他牵制联军中军左翼的东瓯军。”
“是!”
四名虎贲禁卫骑抱拳应声而去。
见此,周骥心下暗暗称赞:那项末或许能料敌于先,可他能想到的,这位陛下、不,这位天将军都能想到,甚至于,比那项末想地更远。
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将军,既然项末麾下的精锐已有所出动,我军的左翼,是否也可以采取攻势了?”
“唔。”
赵润点点头,随即沉声下令道:“燕顺,你亲自前往前军左翼,将我此前叮嘱你的,转告侯聃将军,命他按令行事!”
“是!”
近卫统领燕顺抱了抱拳,领命而去。
不多会,燕顺便来到了前军左翼,找到了前军左指挥侯聃。
只见侯聃,此刻正焦虑地在阵前走来走去,嘴里嘀咕着类似怎么还不对我左翼下令的话。
旋即,他便注意到了燕顺这位魏王赵润身边近卫统领的来到,心下很是惊讶:“燕统领,陛下此刻莫非就在前军?竟劳烦你前来传令。”
燕顺笑笑说道:“因为情况有点特殊。”
说着,他翻身下马,待走近侯聃后,附耳对后者说了几句,只听得侯聃惊奇不已,睁大着眼睛惊声说道:“竟、竟有此事?那桓、唔,那几人信得过么?”
燕顺笑了笑,提醒道:“此乃陛下的判断。”
“”侯聃这才徐徐点了点头。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赵润很少会判断失误。
“我明白了。”侯聃咧嘴笑道:“请回禀陛下,末将会如他所愿,被联军一个天大的惊喜。”
说罢,他接过护卫递来了缰绳,翻身上马,挥手下令道:“前军左翼诸兵将听令,全部压上,徐徐进兵,各将听我号令!”
在侯聃的命令下,魏军前军左翼的数万魏卒,包括部署到这边的众多武罡车、连弩战车、龟甲车等等,徐徐将联军的方向前进。
由于这些战车的机动力限制,侯聃军的前进速度非常缓慢,但这并不妨碍这支魏军在有所异动的当下,就引起了联军方的注意。
当即,那些在战场上游荡,伫马观望的楚军斥骑,立刻就有人将此事禀告前军主将项末。
“魏军左翼出动了?”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项末立刻提高警惕:“来人,速速前往卫军所在,命卫邵等人做好准备,抵挡魏军!”
“是!”
瞥了一眼离去的传令兵,项末再次放眼整个战场,且同时在脑海中预估这场战事的走向。
在他看来,就眼下这个局面而言,其实他联军方是稍稍占据上风的,只要一点点积累优势,这些优势迟早会成为击败魏王赵润的胜势。
但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