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阳苦笑,“董事会说的是暂时停职调查,但不过是借口而已。董事会现在谁说了算,你很清楚不是么?”
我笑笑,没说话。
“今天我来找你,是为了我妈的事儿。”林阳说,“我妈也是气糊涂了,她冲动做错事该受到惩罚,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在里面待着。小唯,算我求你,这件事请你放她一马,我会让她来给你道歉。”
他一进来,我就知道是这事儿。
我说,“道歉就不用了,我承受不起。林阳,其实我不想放过她,但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松手,因为,在我心里,你是不一样的,哪怕我们最后比陌生人还陌生。不过,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林阳点头,问,“什么事儿?”
“我和你在南城被拍下的照片和视频,是你妈找齐瑶做的。”
林阳一点震惊都没有。
我忽然明白,他早就知道了。
早知道了却无所作为?看着我被顾承中误会?看着我失去孩子?
我冷笑,“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走吧,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
林阳无奈地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站起身来跟我说对不起。
我假装没听见,他站了半分钟,然后走了。
他走后,我立即打电话去警局,以被害者的身份,撤销了报案。
林阳,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最后一件。
我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远处的东方明珠电视塔,心里一片悲凉。
或许我该学着点顾承中,心狠手辣,除了自己,谁也不信。
不知道站了多久,思绪一片空白,是张骏的电话把我从混沌中拉回现实。我接了起来,他那边一片凝重,叫了声我名字后,半晌才说,“晚上我约你吃个饭,叫上刘思涵,我有事儿跟你说。”
张骏从来没这样子过,感觉像是遇见什么难处了,当时我心头一震,还以为是他和小梦吵架了,连忙说,“好,晚些见面。”
“你给刘思涵打电话吧,我睡一会儿。”
“行,你休息。”
收线后,我给刘思涵去了电话,她在外面逛街看门面,说是最近想弄个咖啡店试试,一天到晚在家无聊得慌,问我要不要一起搭伙。我说,“晚点张骏叫我们一起吃饭,见面聊。”
刘思涵爽快地答应了。
夜晚我们约在徐汇的一家餐厅,去的时候包间内烟雾缭绕,张骏早就去了,在里头抽烟,烟灰缸都挤满了烟头,我和刘思涵面面相觑,斜了他一眼,坐下后,我拍他肩膀,问,“你这干啥呢?抽这么多,不怕呛死你。”
他吸完最后一口,把烟头拧灭了,说,“我有事儿跟你说。”
“你说。”我认真地看着他,不由地问,“你跟小梦离婚了?”
张骏瞪我一眼,在我脑门儿上狠狠敲了一下,“乌鸦嘴!我俩好着呢!”
刘思涵也坐过来一起,听张骏说,“先前你不是叫我帮你查下顾家的老二吗?我查出来了点眉目。”
“别卖关子,继续。”
“当年那场车祸,的确没有找到顾言中的尸首,那时候两人应该都只有十岁,顾启中大一些,十八。说是一切约着去山里露营的,但是回来的时候出了车祸,车子起了火,不知道怎么的,顾承中逃出来的,顾言中没有。而顾启中在另外一辆车里。盘山公路下是一片海域,车子起火,翻倒了下去,知情人说的是顾承中一个人从窗口爬出去,想报警,但是没来得及,车子就翻下海里去了。”
“最后打捞起来的,除了烧焦的汽车残骸,并没有找到司机和顾言中的尸体。奇怪的是,顾承中也是三天之后才回到顾家的,满身狼藉。一问三不知,在医院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貌似是心理阴影。顾家人花了很大手笔也没找到。在顾承中出院后,顾家人就缄默不言,似乎是刻意隐瞒当年的车祸,没有人再敢提起。”
张骏说的这些,和当时在医院里顾佳妮告诉我的,有些出入。但是张骏的更为完整,顾佳妮说得比较含糊,有些细节她没讲明白,用她的话来说,当时她还小,顾云溪稍稍大些都不记事儿,别说她了。况且当年的事情过后,顾家人讳莫如深。
刘思涵说,“如果说没找到尸体,那还挺玄乎的,难不成掉海里喂鱼了?”
“当时整个车子都燃起来了,烧毁了也不一定,那片海域还不是浅湾,尸首被海浪卷走也不一定。”我想着说。
“到底怎样,我们也不清楚。但顾承中还真是命大啊,那样的场景都能逃出来,我真想知道他小时的三天去哪儿了。”刘思涵疑惑地说,“此外,你们不觉得这整个故事像是个悬疑片吗?一起出去的,最后只有顾启中好好的,顾承中要不是逃得快,怕是也死在里面了吧。你们说,那场车祸,会不会根本不是意外?”
我攥着玻璃杯,握紧了,不禁冷笑,“肯定不是意外。不然这些年,顾承中怎么这么恨顾启中?蛰伏了这么多年,最后死在他手里。”
我和刘思涵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张骏一直没吭声,我怼了怼他胳膊,道,“你沉默啥?怎么不说话?”
张骏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水,来不及擦嘴,悻悻地看着我和刘思涵说,“小唯,我可能知道顾言中在哪里,他没死。”
我和刘思涵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你查到了?”我紧张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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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我一个人开车到江边。
十月的外滩,风很大,很冷。我漫无目的地走在长堤上,熙熙攘攘的游客络绎不绝,一群外国年轻帅小伙扎堆拍照,昏黄的路灯和街边林立的欧式高楼相形见绌,顿生悲凉。
我靠在护栏上,夜风寒冷,吹起长发飘飘,三千烦恼丝拍在我脸上。黄浦江中停靠着几轮游艇,是浦发银行的商务晚宴,热闹非凡。岸边的人缕缕看向中央,艳羡不已。
我想起那年来上海的时候,顾承中曾和我一起到这里游览过,他就站在我现在站的地方,凄迷的眼神看着我。
一晃,一别经年。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会缕缕出现在南城。
一切,都不是巧合。
是命中注定,是早有安排。
回到家,顾承中还在等我,客厅里亮着灯,管家说他在书房,等我很一会儿了。
我却没心情去招呼,径直回到卧室,洗澡,睡觉,什么都不想。
夜半他上床来,小心翼翼怕吵到我,其实我根本没睡。
我们无话可说。
南城的项目并没有因为顾骏的及时赶到救场成功,当地官员对集团的行为很是不满,要求重新考虑合作。如果我们拿不出合适的方案来,对方将收回当初开出的一切条件。
顾骏匆匆回到上海,董事会一连开了好几个会,重新启动方案。但他提出的所有设想,都被顾承中否定了,战火四起,曾经的盟友忽然变成了敌人。
林阳的隐退我并没有让顾氏定局,相反,推动了另一波战争。
三次机会,顾骏都被扼杀了。
而林阳在接受完剽窃案调查后,又卷入了财务清算的旋涡中,让谁都没想到的是,发起这场清算的始作俑者,是顾骏。
我不知道该说林阳是败在顾承中手里,还是败在顾骏手里,反正,清算一出来,股东大会上,他难辞其咎。
那天的会议我没参加,我坐在办公室里等着结果。
一有消息,徐娜连忙冲进来告诉我,林阳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手里的笔掉在桌上,“啪”的一声。
其实明明得到了我想要的效果,我却没有与其的高兴。
我只觉得头顶一片灰暗笼罩,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天会议结束后,顾骏约顾承中吃饭,顾承中带上我,约在陆家嘴。
包间内,我显得多余而尴尬。
顾骏开门见山,笑里藏刀,直截了当地问顾承中,“小叔,咱俩这次联手成功落幕,你何必在董事会上为难我?你坐拥恒丰的江山,不会连顾氏平分秋色的机会都不给我吧?”
服务生上来倒酒,被顾骏撵了下去,他扯着领带站起身,拿起酒壶亲自给顾承中倒酒,顾承中淡然地笑笑说,“阿骏,言重了。”
“小叔,我们可是一家人。项目成功,钱也哗啦啦进你的口袋,你不能太贪心,得给侄儿我留条后路。”顾骏倒了酒,又给我倒上。
顾承中说,“这不是能说服我的理由。”
顾骏愣了愣,回到位置上,把手里的酒壶往桌上“啪”的一放,玻璃转盘被砸出声音来,火药味严重。
“你的意思是要赶尽杀绝你才松口?”顾骏收起眼底的温柔,瞬间狠心起来,阴冷地看着顾承中说,“是,我是他儿子,他种下的孽缘,该由我来承担。”
顾承中端起酒杯,夹在手指尖轻轻摇晃,璀璨的灯光下暗红色的液体旋转挂杯,醇厚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他盯着酒杯,漫不经心的语气,但言辞却是逼得人无路可退。
“南城的事情你摆不平,不如放手。”
顾骏一听,怒了,顿时拍桌,怒气冲冲地说,“别忘了,你做过的事儿,我手里还有把柄!逼急了,鱼死网破!”
顾承中眸光一凛,徒然冷了下来,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顾骏,薄唇轻启,冷哼地说,“真正的尸检报告,在我手里。”
我顿时懵逼了!什么尸检报告?顾启中的?
我错愕地看着顾骏,满腹疑惑,只见他咬牙切齿地看着顾承中,不瞬,扭曲的表情归于平静,他努力隐忍着,意味深长地说,“小叔,你可真会掐死人。”
顾承中抿嘴一笑,仰脖一口喝掉杯中的红酒,将高脚杯搁在玻璃转盘上,漂亮的手指在转盘上旋了旋,空杯子一路转到顾骏面前,顿住,“真正的死因,你比我清楚。要找人给你背锅,不太容易。”
顾骏捏紧了拳头,却无可奈何,又给顾承中添了一杯,将杯子转到顾承中面前,说,“所以,小叔你到底打算怎样。”
顾承中端起酒杯晃了两下,斜眼看着顾骏说,“看在你这些年还算乖巧的份上,我给你机会走。你手上的股份我不会动。但我要你想办法,让林阳交出股权。”
“我跟他水火不容,这不可能!”
“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你都能用账目把他赶出公司,那一定也能逼他交出股份。”顾承中神秘一笑,道,“比如,你手里的尸检报告。”
顾骏愣了愣,不瞬,愕然地看着顾承中。
而顾承中得意地笑了笑,举杯自饮。
我坐在一边,手脚冰冷。
“你要我栽赃给林阳?!”顾骏冷声问。
顾承中起身,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走人,我怔怔地起身,他忽地拉住我的手,将我拉到他身侧,顺势揽着我的胳膊,对顾骏说,“栽赃给他多没意思。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语毕,顾承中揽着我离开。
黑色的车子驶入无边的夜色里,与黑夜融为一体。
我侧脸看着顾承中闭眼小憩,微光之下,他的轮廓分明,每根线条都如同刀子,扎人眼睛。
我忍不住问,“到底顾启中是怎么死的?是你还是顾骏?!”
顾承中缓缓睁开眼睛,淡淡呼气,不瞬,转向我,“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你怕我知道吧?”我冷笑,说,“你想独吞顾氏?因为当年的车祸是顾启中一手造成的,他害死了你哥哥,你也差点死在那场车祸里,所以你恨!只要跟顾启中有关系的人,你都要从顾氏赶出去!不,不仅仅是顾氏!还有顾家!你一个都不会留,对不对!”
顾承中阖黑的眸子里燃气火光,忽地冲上来掐住我脖子,森冷地问,“你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