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伍面色如常,照例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告退了。流云送他出门,从小宫女手中接过包好的赏钱,打算递给德伍。
文栖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不许给他打赏!”语气中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众人便小声哄笑起来,流云往前递的动作一滞,面不改色,笑道:“那公公喝口茶再走吧。”
德伍但笑不语,也不推辞。接了宫人递上的茶盏,用茶盖刮了两下才喝。茶水入口微涩,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兰花香气,令人提神醒脑,片刻过后,便生出一丝回甘,与之前的苦涩相融,鲜爽醇厚,风味独特。
德伍不禁失笑,皇帝御赐的太平猴魁,搁在旁的宫里怕是只会用作接待贵客,棠梨阁倒好,竟这般财大气粗拿来招待他这等阉人。
自然是因为德伍在皇帝身边得力,流苏心道,若是旁人,她可舍不得此等好茶。虽是这般想着,流云的神色却无甚变化,依旧如往常一样态度热情有礼,却也不至于显得刻意讨好。
屋内,文栖想起这事便燥得慌,脑袋突突的跳,瞧着那托盘只觉得碍眼得紧,连忙让流云将这劳什子“衣服”挪远些。流苏怕她恼很了,便调笑着应了,惹得文栖又气鼓鼓地剜了她一眼她脸上的笑。
是夜,棠梨阁掌灯。直至午夜,赵衍才叫了水。
然而与棠梨阁的喜气相比,对宫里的其他人来说,恐怕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玉兰宫偏殿内,大宫女襄铃端着水进来,看向窗边的女子,道:“主子,皇上宿在了棠梨阁,咱们也安置吧。”
“嗯。”令修媛抬手,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信纸放在了烛火之上,看着火苗不住地往上窜。直到手指感受到了热度的威胁,她才将剩下部分扔到桌上的砚台里,冷眼任由它燃烧殆尽。
第二天文栖果然起晚了。
她的肌肤本来就比旁人嫩些,稍有磕碰便是好大一块青紫。不过只是看着吓人,却是不怎么疼的。
昨夜里赵衍放纵了些,文栖的身上便有些不能看了,尤其是胸口偏上,尽是密密麻麻的痕迹,盖了几层粉还是能看见。于是文栖放弃挣扎,干脆让流云拿了套领子高些的穿上。
长庆宫的众人一如既往,蕴含着各种意味的眼刀子悉数甩来。文栖一边顶着众人的目光落坐,一边感叹自己抗眼刀的能力有所增强,连带着脸皮似乎也厚了些。
“皇后到了。”流云在她身后小声地提醒。
文栖便和众人一齐起身,行礼迎接皇后:“臣妾等给皇后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今日头顶上皇后的目光,不如往常那般和谐了。
这份预感很快就成真了。
皇后昨夜睡得很不安稳,夜里惊醒好几次,因此早晨起来心情极差。此刻环视众妃,一眼便瞧见了与其他人穿戴不同的文栖,皇后式的端庄笑容便僵了僵。
大热的天气,却穿着个不透风的高领,在遮掩些什么不言而喻。
想起作夜敬事房呈上的册子,皇后心底愈发不快。
皇后不快,可到底还得端着端庄的皇后架子,不便发作。不过低下的嫔妃们便没了这般包袱,几乎一坐下,话匣子大开,便酸了起来。
“昭容真是好运气,随便一逛便能偶遇皇上。不像臣妾,日日等夜夜等,一转眼竟有一月左右未面见天颜了。”
文栖这些天也渐渐察觉出自己受到了皇帝的独宠,虽然每次过后总会隔个三四五天,可赵衍进后宫,就只进了她的院子,十分打眼。
话本子看多了,又有了“宠妃”的自觉,说话间便也不自觉地有些入戏:“林嫔姐姐年纪轻轻,记性怎么就如此不好了,昨儿不是才将见了一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