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稻米紧缺,玉米糊糊是本地的主食之一,而被苏兆灵嫌弃的这份糊糊,的确是昨天煮的,这也是村里人做饭的常态,毕竟每天上工累得很,有时候回来就想直接吸溜地喝上一碗稀的,再说,三餐都分开煮,那得费多少柴火啊,所以,村里人都习惯了每次煮粥都是一煮一大锅,再把一部分分到盆里,留着第二天甚至第三天吃,大夏天的,留了两天的粥,酸嗖味儿自然是跑不了,不过,村里人都习惯了这种味道,甚至还有好些人对这种酸溜溜的滋味儿,爱得深沉。
三伏天里大汗淋漓地下工回来,又累又饿,直接端碗吸溜上一大口,那酸稀稀的玉米糊糊,就自动滑进喉里肚里,自有一股美滋滋的酸爽劲儿,仿佛浑身的每个细胞都跟着神清气爽起来,这种感觉,就像几十年后的人吃榴莲一样,喜欢的人喜欢得要死,不喜欢的人嫌弃得要死。
苏家人虽然对酸糊糊谈不上喜欢,但也是习惯了的,怎么这会儿,自家二妹/姐反应这么大?
苏兆灵可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只觉得嘴里的味儿冲得紧,本能就来了个大吐槽,而吐槽完了,眼前的所见,更是让她差点丢了魂儿。
眼前,这只如黄豆般大小的煤油灯火虽然黯淡又朦胧,但她还是清清楚楚地看清了近在咫尺的三张面孔:一样的长睫毛,大眼睛,高鼻梁,好看是真好看,就是这脸色不太好,比她小时侯在孤儿院的脸色还不如……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三人,陌生得很。
想到这里,苏兆灵的思绪忽的一顿,她记得自己之前是出了车祸,那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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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兆灵又狐疑地朝四周看了一眼,处处都是乌漆嘛黑的,只有那正颤巍巍跳跃的火苗,显得异常的显眼,但也因此,也显得异常的诡异。
苏兆灵的脑袋突然“嗡”的一声,身子一颤,差点惊叫出声,心里头阴森森的渗得慌,仿佛有无数只小鬼头在她眼前忽来晃去的飞过,她强按住胸腔里那噗通噗通跳得飞快的心跳,又垂眸往自己身下一看:陌生的床具,陌生的衣着,甚至,她感觉,身体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出车祸前的最后一幕情景,再次在脑海里飞快闪过,炸得苏兆灵心里再次忍不住一跳,差点没又一个嗝屁,再次眼睛一闭,眩晕过去!
所以,苍天啊大地啊祖国爸爸啊,谁来告诉她,这到底是什么天雷滚滚的狗血剧情啊!
她,这是被撞到哪里去了?
就在苏兆灵内心里正忍不住一阵疯狂脑补阿飘狂飞时,一直不住观察她的苏兆安也端不住了,脸上的表情五颜六色的,生动得紧,末了,鬼打慌一样赶紧吩咐他弟,声音还有些颤颤的:“阿康,快去老杨叔家喊他过来,就说你二姐醒了,就是,脑壳好像有些木僵僵的,傻了……”
老杨叔是大队卫生所的赤脚医生,半农半医,也是他们生产队唯一的卫生员,之前苏兆灵就是他医治的。
苏兆安心里有些毛毛的,别看他暗搓搓地自个在家里捣鼓些什么草药医术的呢,其实颇有几分小迷信,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这都是被他阿爷苏家老爷子给影响的。
苏老爷子从小爹死娘改嫁,小小年纪就跟着人在街面上混,后来跟着师傅学了一身阴阳堪舆的本事,挣下了一份家业,又把自家师傅的女儿娶进门生了娃。遗憾的是,女人死的早,苏老爷子担心后头的女人对儿子不好,干脆绝了再娶的念头,一门心思教养独子,等到了年纪,又给他求娶了开中药铺子的老相识家的小女儿曲莲为妻。
再后来,世道越发混乱,两边政权互相打仗争天下,老爷子干脆带着儿子媳妇和刚出生不久的孙子孙女回了老家,盖屋起房买地,待到世道安定下来,一家子人也算是在村里重新扎下了根。
老爷子自回到老家后,虽然已经不给人堪阴阳断风水了,但出于本能习惯,偶尔的还是会冒出几句来,所以多多少少的,苏兆安还是受到了一些小影响,对那些个风水鬼怪,都是有几分相信的。
而这会儿,在苏兆安看来,二妹的样子实在是太怪异了,眼睛木僵僵的,怪煞得很,就像阿爷以前私下了讲的人中邪撞鬼的样子,吓死个人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