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三,大城县。
大城县地处朔方郡东南部,除县城之外,其余水草平整之地,皆是呼延氏牧场。
呼延氏乃南匈奴休屠部五大氏族之一,且人口、实力只在屠各氏之下,势力强劲。
此刻,呼延氏的附庸部邑正不断派出勇士集结于此,以在明日随同呼延氏勇士共同出发,前往王庭核心参与阿达朵木节。
入眼所及,皆有衣袍鲜亮、刀弩锋寒之勇士策马驰骋。
而在氏族穹落最中央,却有一队神秘人马正静静耸立。
之所以说神秘,那是因为这队人马的组成有些奇异。
在外侧,是百人左右的铁甲骑士。
这些骑士不仅兵甲优良,铁胄的顶部还缀有黑雕羽毛,同时还披有白色披风,威势不凡。
而在里侧,则是五十左右身体更为高大壮硕的骑兵。
这些骑兵同样身着铁质甲胄,只不过武器却以长柄大斧为主。
但不论是哪一方,此刻皆静静站于马侧,纹丝不动地注视着周遭动静。
哪怕日头有些毒辣,哪怕汗水已然浸湿浑身上下,他们也丝毫不为所动。
对于此景,不论是旁侧经过的牧民,还是远处值守的兵卒,皆是投去钦佩目光。
若非战时,没人愿意在炎炎夏日披着厚重的铁甲。
因为那种感觉几乎置身于火炉之中,绝非费力、难受那般简单。
不过旁观者倒也不是太惊讶,因为单于亲卫队是真正的精锐。
至于那五十余壮汉,看模样不似胡人,再加上此前听到的风声,应是美稷营之兵士无疑。
个个人高马大的,想来也是从整个美稷营中挑选而来的最精锐甲士。
既然如此,能够有这般表现,倒也称不上多稀奇。
外间风平浪静,但在呼延氏大人穹庐中,气氛却有些紧张。
“我敬上使威仪,特设宴款待。
然,上使何以辱我爱子?!”
呼延罗坐于主位,手中陶杯早已捏的粉碎,一双虎目此刻正凶光毕露的瞪视着张渊,怒意熊熊。
肖猛踏前一步,盯着呼延罗的眼中满是警告与冷芒。
张渊摆摆手,示意肖猛退回,随后笑容不变道:
“呼延大人且慢发火,在下也是听贺赖大人提起令郎,说令郎虽痴傻如三岁稚儿,却有万夫不当之勇。
是以,在下好奇之下,方才提起。
若有言辞不到之处,还望呼延大人见谅。”
呼延罗脸色稍霁,摊开手扔掉破碎的残渣,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他女儿不少,可儿子却只有呼延豹一人。
当初呼延豹出生时,他不知有多兴奋。
为了防止呼延豹夭折,他可是专门安排了一名医师随时照顾,甚至每年都会去祭祀、巫那里祈福。
后来在发现呼延豹一岁便能疾奔、扑倒羊羔时,他更是激动地难以自已。
他认为这是萨满神的恩德,是萨满神赐予了自己一个天生神力的子嗣。
随着时间逐渐推移,呼延豹的成长之迅速,更让呼延豹为之狂热。
两岁通力、三岁可与幼马角力、五岁通劲;
八岁逐羊群、十二手撕恶狼、十五单臂擎壮牛。
及至而今,呼延豹已是十八,其实力究竟有多强,呼延罗亦是不知。
不过通过一些简单的比对,呼延罗认为敖尔格、怯阿科等应当远非呼延豹对手。
然而,或许是萨满神认为给予呼延豹的恩德太多,竟剥夺了呼延豹之智慧!
十几年来,医师、巫、祭祀等,不知开出了多少方子、想出了多少法子,可却始终无法解决那个难题。
呼延豹的智慧好似被彻底禁锢在了三岁,再难增长分毫!
有人认为这是萨满神的惩罚,是以在呼延豹八岁时,呼延豹这个名字便成为了一个忌讳,无人再敢提及。
是以,关于呼延豹的存在,其他氏族鲜少有人知晓。
若是如此也便罢了,可呼延豹骇人的实力却又牵出了许多难题。
因呼延豹智慧有限,贪玩本性难去,时常便会陷入险境之中。
无奈的是,整个氏族之中,还无人能够制服、看管。
三日前,呼延豹便跳入了一口深井,差一点就被活生生淹死!
如此种种,数不胜数,呼延罗时常因此而心力憔悴。
他不知自己的这个儿子,何时便会真正“自尽”……
他也想让呼延豹传承子嗣,以防万一。
可诡异的是,除了呼延豹生母,其他任何女子与其产生肌肤接触,便会如同受惊的羊羔,直接掀帐而飞。
在尝试了数十种法子都无作用后,呼延罗也只能无奈放弃。
今日中郎将使者前来巡视,稍一寒暄便直接提及“痴儿呼延豹”之称呼,这让呼延罗如何能忍?
因为但凡是其他氏族知晓此事者,皆以此称为笑谈。
……
眼见呼延罗一直黑着脸不肯说话,张渊无奈摇摇头,出声道:
“呼延大人,不知在下可否见见令郎?”
“哼!使者还请直接道明来意吧,我呼延氏事务众多,可无法作陪太久。”
呼延罗直接冷哼一声,态度很不友好。
张渊眉头微拧,略一沉默后,忽地平静道:
“呼延大人可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