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站在轮回者的上帝视角,即便身在此局中,恐怕也很难理解乔是怎么栽在羲和法务部手里的。
乍一看之下似乎是因为昨天下午的恻隐之心。
殊不知真正的原因是多年之前被扔进垃圾桶中的一封信。
这种能够洞悉全部个人隐私的世界太恐怖了,如果不是司空有先见之明,兑换了心灵链接,恐怕我们在这一场,根本没法以任何方式交流。
“情况不太妙。”司空晦在心灵链接中对古晟道。
古晟能理解他的意思。
从昨天开始,杰克张登场先是秒杀了一队,然后给他们分配任务,你干什么他干什么我干什么……一切似乎合情合理井井有条。
“他吸取了上一场的教训,这一场他已经不打算让我们干活了,而他羲和董事的权限也的确有这个能力,他只要用剧情本身的力量就能完成这一场,今天早上……”
古晟说:“今早他说来医院布置人手,只带了强尼和那两个新人,放任我们留在太阳城总部,在发生那样的事情之后,他不慌不忙,让我们来和他汇合……现在,我们也只是陪着他在这里坐着看,很显然……他希望我们什么都不做。”
“这样下去等我们搞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的时候恐怕已经晚了。”司空看着监控画面中,已经和冬妮娅见面的乔道。
是,他看起来似乎是每做什么,可这距离降临赛博前尘48小时都不到,他几乎已经要彻底控制那只乔小队了。
“我们得找机会,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赶在他前面,找到那两支小队。”古晟说。
司空沉默了片刻:“目前看来,我们恐怕没有任何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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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许久不见~”
“嗨~”
许多次午夜梦回时,乔会看见眼前的那张脸。
那是他的少年时代,因为成绩优异,他被选入了羲和的英才计划,作为后备员工培养,在那里,他认识了冬妮娅。
这是个能给人带来快乐的姑娘,她似乎没有什么烦恼,无时无刻都在开心的笑着。
那笑容让乔着迷。
后来冬妮娅向乔分享了她快乐的奥秘。
是音乐与绘画。
出生在育婴罐里的乔整个童年时代都在公司的教育机构中度过,他接受了最好的理科教育,生命就是三点一线的上课吃饭睡觉。
艺术与审美是生活的一部分,扼杀你的艺术,强X你的审美,会让你不懂得生活,从而变得更好控制,一个脑子里只有数学和物理的人,从另一种角度看,是白痴。
所以在三大公司提供给底层民众的教学课件中,彻底抹掉了历史地理政治文学音乐绘画……以此将他们锻造为庞大机器中严丝合缝的螺丝钉。
可有趣的是,站在金字塔上层的那些人,他们自己却要拥抱这些所谓的声色犬马,靡靡之音。
然后所谓的文科禁令,也就变得无法实行了。
就像冬妮娅把音乐与绘画教给乔一样,任何品尝过苹果的人都会将那股甘甜的滋味告诉别人。
自始至终,都是冬妮娅领着乔走上了这条路。
是她教会乔如何欣赏摇滚,是她给乔分析韵律与歌词中的反叛,同样也是她,像是偷尝禁果一般,把侠隐联盟刊印的小册子塞进乔的手里。
然后她像是玩累了想休息一般,从那条路上跳了下来:
“对不起,乔,我不能和你一起去荒土。”
——许多次午夜梦回时,乔会看见眼前的那张脸。
但不是眼前这张。
“嗨~许久不见~”
“嗨~”乔说。
“你……额……”冬妮娅笑了笑,“你变了。”
乔也礼貌的回以微笑:“但是你没变。”
的确,眼前的冬妮娅没有改变,她的脸一如十八岁时般青春娇俏,白里透红,没有一丝皱纹,明亮的眼睛黑白分明,澄澈如平静的湖面,而在那样通透的水面上,你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在她眼中的我发鬓斑驳,胡子拉碴,干枯得像个小老头,我的双目无神,眼白因为风沙的侵袭和长时间睡眠不足而发褐,像是整个人都蒙着一层灰。
与这般干净美丽的她相对而坐时,有那么一瞬间,我自惭形秽,而说来有趣的是,如果是十年前,我毫不在意什么好看与不好看的分别,只要吃饱穿暖就行。
是她教会了我何为审美。
是以,也是这一瞬间,乔彻底明白了,我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这个问题在过去的五年中他一直割舍不下,他觉得或许需要一个结果,一次会面,一场谈话,但没有想到,仅仅是坐下来,就已经结束了。
所以他推翻了自己一路上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又一遍的开场白——起初,他是想先寒暄两句,问问她近况如何?昨天那小姑娘是你的女儿吗?她应该没事吧?
他并不否认,这次会面有那么一丁点儿私心作祟。
“额……乔……我很感谢你……”
“我有事要你帮忙。”乔打断了她的话。
“额……这……”冬妮娅愣了愣,“当然可以,你需要什么?”
“我需要了解一些太阳城总部的情况,管理条例、安保系统、人事档案、物流、门禁……特别是地下档案室,如何出入?谁有权限出入?”
冬妮娅彻底愣住了,尽管她知道乔可能会说什么,但她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关系,冬妮娅,你选的这间餐厅是个好地方,我进来前做过处理了,城市系统检测不到我们的对话。”乔说。
“你,你要这些干什么?”
“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冬妮娅。”
乔平静的道:“我猜你的父亲和丈夫仍旧不知道你和我之间的关系,你也不想让他们知道,对吧?”
对,这才是乔敢于直接开门见山的理由。
我们不谈感情,只谈现实。
如果我们之间的关系暴露了,让羲和知道了当初是谁领我走上这条路,谁的损失最大?
这或许可以算是某种胁迫,但遗憾的是,这种胁迫恐怕没有意义。
“我不打算说服你,冬妮娅,”乔说,“我也不是在威胁你,我希望你能帮帮我,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你父亲是太阳城最早的一批供应商,你的丈夫,以及你本人都在太阳城总部工作,对吧?至少门禁和安保这两点,你现在就能告诉我。”
“当然,这只是一个请求,冬妮娅,如果你拒绝我,就当我们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你放心,我永远不会说出你的名字,但如果你愿意帮我……”
乔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得想好了,这是杀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