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砚摸摸鼻子,“晓得晓得,我只在您面前这样。在外头,我谨慎的很。便是勤政殿的小太监,我也好声好气的。”
王阁老这才坐下,教他:“既做了皇上手里的棋子,便要愈发谨小慎微。将来哪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得记得自己的本分,万不可学那姓宋的,张牙舞爪。”
“学生晓得。朝堂之事您别忧心,皇上此次不止召我回京。”
“除了你,还有谁?”王阁老问完,脑子里跃出一个人名来,他沉默了会儿,才道:“皇上召连淮回京,是打算动刀子了吧。”
程小砚点头。
雪静悄悄地下,一个沉默,一个看着外头的雪出神。
许久,老人开口:“皇后娘娘可与你说了?”
程小砚低下头好一会儿才回:“嗯,说了。”
“待我一走,你在朝中孤立无援,站不稳脚跟。一门有助力的亲事,能教你少吃许多苦头,懂我的意思吗?”
屋里静了好一会儿,男子在老人慈爱的目光下微微笑了一笑,“晓得,都听您的。”
老人叹息一声,他孙女福薄。
…
国公府好些年没这么热闹了,连着两个喜事。
上个月嫡长孙娶了亲,这个月西院的二公子回京。老夫人盼了许久,终于把人盼回来了。
连淮的军队在城外驻扎,他未归家,先入宫面圣。
许久未见,封煦与他谈了许久,最后留他在宫中用膳。
回到国公府时已经华灯初上,望着一屋子的人,他冷冽的脸上露了个笑容出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坐,全是你爱吃的菜。”老夫人见了儿子欢喜,眼中都是泪水,也顾不得当着小辈的面失态了。
新进门的孙媳妇偷偷跟丈夫说:“二叔的模样,瞧着有些骇人。”
连风道:“才不是,二叔最和气不过,看着凶,其实是个纸老虎。”婶婶说了,她凶的时候,连二叔一起打的。
“虎虎,在嘀咕什么?”连淮眼风扫过去。
家里的小辈,只连风不怕他。但是当着这许多人,尤其当着他媳妇的面叫他的乳名,多难为情。连风道:“二叔,不跟你说了么,我有大名了,叫连风。”
“臭小子,你二叔想叫你什么就叫你什么,好好吃饭。”连江瞪儿子一眼。
连风撇撇嘴,桌底下,媳妇悄悄把手伸过来,连风又笑了。在她耳边道:“吃过饭,带你去见一个人。”
新媳妇进门第二天家里的人都见过了,现在连带兵在外的二叔也见了,不晓得家里还有谁没见过。不过,她向来乖,凡事都听连风的,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新婚小两口好的蜜里调油,长辈们看在眼里都是过来人。
吃完饭,连风便带着媳妇跟着连淮。
“为何跟着二叔啊?”
“去见婶婶。”
新媳妇愣了一下,国公府的二夫人不是去世多年了么。冷风呼啸夹杂着雪花,新媳妇瑟缩了下。
连风道:“不怕,婶婶是个极好的人,我小时常去西院找她玩。我送你的小兔子,它祖宗可是我婶婶养的。”
新媳妇叫他一句“祖宗”逗笑了。
到了西院,发现下人不多,只一个老嬷嬷,两三个小丫头。
老嬷嬷给他们行礼,连风忙道:“李嬷嬷不必客气。”
李嬷嬷笑了笑,打量了眼新进门的少夫人,跟他们夫人一样,是活泼的性子。
她笑着同连淮说:“腊八那天,秋水伊人,夏蝉夏萤她们一起回来看我,可惜公子没见着她们。”
“都还好?”连淮推开正房的门。
“好着呢,都好着,就是夏蝉家的小姑娘比她娘年轻时还活泼,愁得夏蝉没法子。”
新媳妇一眼瞧见挂在房里的画像,好漂亮的妇人。
“她,是婶婶吗?”
连风笑着说:“是。不过,你一会儿要叫她母亲。”
新媳妇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母亲同她说过,连风小时候过继去了二房。
李嬷嬷一早给公子准备好了香,其实不用准备,她每天都要给夫人上香。便是他们从前睡的床和软榻,她也每日整理。
连淮取出牌位放到供桌上,这些年一直带在身边,他在哪儿,她在哪儿,什么时候战死了,便跟她一起长眠地下。
李嬷嬷叹声息出去了,人老了,见不得这些。这些年眼看着公子从一个牛角尖出来,钻进另一个牛角尖,却再没有一个人能像夫人那样把他掰回来。
点上香,连淮抬头,温柔地望着画像上明媚的女子,他有许多话要同她说。
不过,不急,让虎虎带新人先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