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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芽再度在贺缺的身前蹲下来,又一次熟稔的探他的鼻息,发现还没完全消失后,她给他止血、清洗伤口、涂抹药膏。

“今天的天气依旧非常的炎热,等到了晚上,你的身体会受不了昼夜的温差。”阮芽一边说,一边摘下她头顶的草帽,轻轻的搭在昏迷的贺缺的脸上:“所以,一定要快点醒过来呀。”

“醒过来,跟我走。”

“我会救你。”

阮芽说完了之后,并没有守在贺缺的身边,而是背着她的背篓,戴上手套,拎着锄头,开始捡垃圾。

清晨很快过去,等到了正午的时候,日头已经毒辣得不行了,滚烫的太阳照在身上,照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哪一种都是一种折磨。

贺缺被热醒了,他挣扎着睁开眼,入眼却并非是刺目的阳光,而是柔和的昏暗。他吃力的抬起手,将脸上那顶草帽拿了下来,毒辣的阳光刺得他立刻就想闭上眼睛。

但他没有。

残存的些许意识让他睁大了眼睛,观察周围的情况。

贺缺看见了一片荒芜的废土,无数的垃圾,最后,他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道清瘦的身影。那道身影背着一个大大的背篓,她时不时的弯腰,将污染丢进背篓中。她在认真的、虔诚的清理着大地。

贺缺不自觉的看入了神。

阮芽有所察觉,她朝着贺缺走了过来,然后在贺缺的面前蹲下。她看见了他眼角的泪水。

阮芽并不知道这是因为他的眼睛过于酸涩而流出的生理泪水,她还以为他是哭了。她将柔软的小手搭在他的额头上,她的手并不凉,但对于正在低烧中的贺缺来说,宛如冰凉的清泉。

阮芽温柔的声音,柔和得像是能抚平一切的风:“不要怕,我会救你的。”

贺缺使劲的闭了闭眼,但却未能将阮芽看得更为清晰。因为天气炎热,失血过多,所以贺缺现在神思恍惚。他尝试着想要说话,但喉咙就像是被火烧过一般,干得发疼。

阮芽拧开瓶盖,将甘冽的清水倒在瓶盖中,然后凑到贺缺的唇边。贺缺在意识不清下,本能的喝下了在废土之上极为珍贵的清水。

贺缺喝光了她杯中剩下的所有水。

阮芽看了看天色,轻声说:“今天就早点回家吧,我想我们需要在路上耗费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贺缺没反应,他半眯着眼,眨也不眨的盯着阮芽看。

阮芽将水杯拧紧放好,然后背上背篓,伸出手,去扶贺缺起来。

贺缺残存的理智早已模糊不清,他现在的所有行为均由身体的本能在支配。身体的本能昭示着,他想活,哪怕他并不信任眼前的人。

所以,他借着阮芽的动作,从那个本该埋葬他的尸体的坑里站了起来。

阮芽背着背篓,还要搀着贺缺前行,贺缺大半的重量都落在了她单薄瘦弱的肩膀,她前行得很艰难,但好在贺缺现在很乖,所以走得十分平稳。

骄阳高高悬挂,散发着如火一般的光辉,撒在渐渐远去的两人身上,在地上拉了好长的两道影子。因为两人靠得很近,所以那两道影子交缠在一起,远远望去,像只有一道影子。

……

阮芽住在一个狭窄的山谷之中,这是鲜有人知的净土。她与贺缺穿过纵横交错的小径,将嶙峋的怪石甩在身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此时已经入夜了,有微风从远处吹来,送来夜晚的凉爽。阮芽带着贺缺小心避开焦黑土壤上珍贵的绿色,往前走,穿越一片草地、花丛、田地、药田之后,她的小屋就在眼前。

小屋一开始是真的只有一间房的小屋,但后来阮芽发现她偶尔能在外面的废土上捡到受伤的人,她不能让他们流落在废土之上,便只能把他们带回家。

她救的第一个人,痊愈后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她便让对方帮忙搭建了第二间房。此后,她救过的人,都会住在这间小屋,直到痊愈。

现在,这间小屋属于贺缺。

阮芽将贺缺放在床铺的竹席上,去到小屋后方处理了背篓里的垃圾之后,才开始处理贺缺的伤口。她熟稔的为贺缺清理了伤口,为他上药包扎,在这过程中,贺缺安静得过分,就连她的手不慎重了点儿,他也只是迷迷糊糊的哼哼了两声。

阮芽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药瓶,倒出里面的一粒药丸,递到贺缺的唇边。她轻声说:“张嘴哦。”

她将药丸按在了贺缺的唇上,但贺缺的牙关咬得死紧,阮芽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不会伤害你的,吃下去。”

今天的时光格外的漫长,贺缺的耳畔始终萦绕着阮芽温柔耐心的声音,她在他濒死之时救他于水火,令他尚且不清的意识依赖着她,令他在此刻变得温顺。

贺缺的牙关松了,阮芽将那一粒药丸喂进了他的嘴里。她舒展了眉眼,冰凉的小手又探了探他的额头,带着安抚的夸赞:“真乖。”

漫长的一夜很快过去,贺缺额头的帕子换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最后温度冷却,阮芽困倦不已,趴在床边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最先醒来的是贺缺,但这个没良心的,几乎是在他刚刚睁开眼的时候,就吵醒了才睡去不久的阮芽。

阮芽其实睡得并不沉,因为趴着睡相当难受,但是被贺缺吵醒,她还是很懵。她很快反应过来,看见已经苏醒,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的贺缺,她诧异不已。

“你先不要动。”阮芽的语速一向缓慢,带着春风一般的舒缓温柔。

贺缺的记忆还停留在昨天阮芽二话不说给了他一锄头上,他想他已经对她展现杀意,他们两个人现在应该是水火不相容才是,但看现在这架势,她却是并未放在心上,而且……竟然还救了他!她究竟想做什么?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贺缺越发确定,阮芽是别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