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寂气氛。
江培风挥手让安吉萨等人不必起身,在半遮半掩的车帘下,她已瞥见那张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脸。
看见小白花的第一眼,江培风内心感叹,又得从头开始努力了。
这个公主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要显小,一头黑发被编成富丽的发髻,上面插满金钗,令她有些不堪重负般微微歪着头。巴掌大的脸上,一双眼睛又圆又大,像只惴惴不安的小鹿,充满警惕地望着她。
她会不会打自己?
阮霁云有点想哭。
出嫁之前,母妃抱着她哭了整整一夜,听闻西吉远在千里外,那里的人既野蛮又悍勇,方才这位王女只是三言两语,就吓退了承恩将军一行,可见为人是多么厉害。
而她居然在惊恐之下打中了她?
想到这里,阮霁云又往车厢角落缩了缩,带着哭腔道:“本宫......我刚才太害怕了......”
江培风哭笑不得:“明明是你打了我,怎么看着倒像我欺负你了?”
阮霁云只听见这个“打”字,泪汪汪抬起头:“那你打回来吧,但是不要太重......毕竟,本宫乃乃乃是.....和亲公主,身负两国交好之、之责......”
“嗯,那我轻点。”江培风点点头,看着小公主满脸惊恐的神色,伸手过去摸摸她的头。
阮霁云:“.......”
“打回来了,可以了吗?”江培风对她笑了笑,“知道公主精神尚可,我便放心了。”
她边说边环视四周,忽然发现除了自己带来的骑兵,只剩下迎亲队伍的西吉人,这位公主身边竟然连个陪嫁女官都没有。
这大景皇帝对自己的女儿,可当真是敷衍极了。她默默叹口气,余光看到这短短片刻功夫,小白花已经快贴着车厢壁把自己缩成一团,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我带来的全是士兵,公主就先在车上休息吧,别让他们吓着你。”说完这句话,她跳下车辕,一阵风似地走了。
阮霁云愣愣地望着她的背影。
因为母妃不得宠,她虽然说是公主,其实地位大约还比不过一个受宠女官。这次西吉提出与大景和亲,最适龄的本该是楚贵妃之女昭明公主,但那位皇姐深得父皇欢心,哪肯来这种蛮夷之地。
阴错阳差的,不知是谁想起了她的存在,这才有了这份赐婚旨意。
她从车帘缝隙中观察这些西吉人,他们正忙碌着搭凉棚、喂骆驼,虽然看起来打扮远不如大景人斯文,倒是也好像没那么可怕?
特别是这位王女,跟大景朝对女儿家的闺训不同,她似乎完全不在乎男女之别,指挥着一众士兵忙得不亦乐乎,而那些西吉人,竟然也是愿意听女人指派的?
阮霁云满脑子胡思乱想着,疲倦渐渐上涌,不知不觉依着车厢壁睡了过去。
她是被一阵奇异的香气唤醒的。
那香味像是长了手脚,直往鼻息间钻,她闻到温暖的香料气息,合着油汪汪的肉香气,简直就是无往不利的杀器,肚子立即发出抗议,“咕噜噜”叫了起来。
阮霁云小心翼翼爬过去,悄悄拉开一点车帘,她看到不远处燃起篝火,西吉人正三三两两围坐着,香味正是从那边散发出来的。
“香吧?”一个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她吓了一跳,差点撞上车顶,战战兢兢转过头去,发现江培风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她单手一撑跳上车辕,两条长腿悬空轻晃着:“他们在烤羊肉。”
阮霁云默默咽了口口水,这些天以来,承恩将军一直以“上国尊严”为名,强令她不能下车活动,吃的也大多是干粮和粥,此时闻到这么香的味道,情不自禁有些向往。
江培风将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伸出手道:“走吧,咱们也去尝尝。”
“去.....去篝火那边吗?”阮霁云被她的大胆震惊,“但我是和亲公主,礼法.....”
“我不也是公主吗?”江培风笑道,“你既然是嫁到我们西吉来,那当然就该遵守我们西吉的规矩才对。”
她跳下车,将手伸到阮霁云面前:“想吃吗?”
阮霁云有点回不过神,江培风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又跟她从小所接受的教育截然不同,看着对方那副理所当然般的神态,她怕惹她不高兴,犹豫片刻,还是伸出了手。
江培风一把握住那只软软的小手,将她从车上抱了下来。
将人托到手臂中那刻,她微微皱了下眉头。
上个世界里好不容易喂胖一点的小白花,现在又轻得像片小白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