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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法伤我。”

无奚轻轻回了一句,没有正面回答,却也没有要脱离搀扶的意思,她好像是真的累了,只微微阖了眼,就将身体的一部分重量放心交给了身边的人。

落羽顿时有些无措,这份无措并非是因着眼下这情形揽着人还能生出什么别的想法,只是无奚一贯不会对人敷衍,更不擅长巧作周旋,她愿说的,不会有假,她不愿说的,也绝不会多提半句。换言之,再想追问什么已是毫无意义,况且看着身侧这张在疲惫之下失了清冷而显得有些温顺的面容,落羽也实在不忍再出声打搅了她。

这边沉默下来,那边一直闭口无言的沈临夜却突然抬头道:“无奚,这是你的名字么。”

顾琰当即把长剑往下一压,剑锋抵着那颈上皮肤,再往里半分就又要见血,他瞪着那冷静如常的女人,咬牙切齿道:“沈临夜!你修炼邪术滥杀无辜伤及同门,其罪当诛,重明长老一时心软饶了你一命,不想你不仅未曾潜心悔过,反倒打伤看守弟子逃了出来,这一次就算再有十个云念笙替你求情,你也休想躲过死劫!”

沈临夜听罢,似乎对顾琰口中的罪责没有什么好辩解的,将双眼轻轻闭上,回归了缄默。

云念笙的脸色已经有些泛白。

原先交战时激起的尘埃碎石都已落定,不远处梼杌碳黑的尸体上还不断蒸出着浓稠的灰烟,周遭都弥漫着焦灼的气味,有些刺鼻。

顾沣哆嗦着双腿从那石门中钻了出来,眼见到这情形,诺诺地站到了一边,连嘴唇都开始颤抖,他犹豫了一阵,又低声道:“师兄,重明长老交代过,若是发现了小师叔的踪迹,理应上报门中,由掌门和三位长老亲自定夺......”

“我清楚!”顾琰厉声打断了他,“怎么,连你也要替她求情?你难道忘了她当日出逃,第一个伤的便是你这个废物么!”

顾沣肩膀一颤,顿时没了话。

顾琰再往他脸上多看了两眼,又沉声道:“你的气色怎会这般的差,是还伤到了哪里?”

“没有没有,只是着实受了些惊,怪我窝囊,怪我窝囊。”顾沣忙摆着手,退到了一旁。

落羽光顾着检查无奚的情况,倒没有多去留意那边的谈话。

手上借着扶人的便利摸索了一阵,确实没有在那身上找到什么创口,要说是内伤,手掌隔着衣料贴上去时,也只有属于女子身上独有的温软,丝毫感觉不到内里有某处气息出现了紊乱,脸上气色亦是如常,不显半分病态。

无奚现在的状态,与其说是虚弱,不如说是单纯的疲惫,好像有什么东西掏空了她的精力,让她的精神正在逐渐地涣散。

落羽盯着她看了半晌,眉宇间愁云密布,又将视线移到沈临夜的身上。

对方感觉到她的目光,再睁开眼,却没有回看过来,只是越过她,直直看向了无奚。

落羽微微锁了眉,隐约中又觉得,这道视线越过的,似乎并不只有自己。

“无奚,你的精神应该已经快到极限了罢。”沈临夜淡道。

众人都是一惊,忙转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无奚没有回话,依然是半阖着眼静默站着,也不知是不愿理会,还是难以分出精力再开口说话。

落羽攥紧了手,强压住心里的情绪,凛声道:“果然是你搞的鬼,你对无奚做了什么?”

“一点小把戏罢了。”沈临夜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落羽一眼,又道:“她早就悟到了破解之法,却宁愿强撑着一路大耗灵力直至此时,说到这里,我倒是非常好奇,你又对她做了什么,能让她不惜忍着这般大的负担,也要赶来相助。”

落羽瞬间变了脸色,忙扭头看向身边的人。

既然已有对策,无奚仍未曾尝试去使用,便是证明这破解之法与前来寻人之间存在着冲突,而她如今以如此疲惫的面貌站在这里,神情是一贯的淡漠无波,对旁人的言辞丝毫不打算作出回应,这确是她该有的态度,却不是她该做出的选择。

回味着沈临夜方才那番话,落羽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这借他人之约换来的分量,才是真正压着无奚的那份负担。

“小师叔!”云念笙终是按捺不住,急道:“莫要一错再错了,不管是什么术法,都请你先为无奚姑娘解除。”

“一错再错。”沈临夜低声重复了一遍这话,嘴边擒出一抹笑来,反问道:“念笙,我何时错过?”

顾琰听得怒火中烧,空出的一只手猛地揪住了她染血的领子,恨恨道:“你不如去到九泉之下,问问那些被你残杀的生灵,让他们告诉你,你错在了哪里。”

“神迹湮没,这世上早已没了因果轮回,又何来九泉。人活一世,没了便是没了,除了一具躯壳,什么都不会留下,顾景山应该教过你这个道理。”

“你......!”

顾琰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但终究牢记着师门嘱咐,又无法代为裁决,只能松开了手,又冲云念笙道:“看看你苦心求情保住的是什么人,你以为她还是当年那个修仙问道意气风发的小师叔吗?早就不是了,如今的沈临夜,只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执迷不悟祸患无穷的魔头罢了!”

云念笙紧紧握着手上的长剑,脸色越发的难看。

落羽再没功夫听得进这些,将头别过身边人的右肩,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既是精神上的负担,你只需化作真身将意识散去,便可将其化解,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