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周显之如是劝说,但周琅的脸色依然没有和缓,她也知道此事太过突然,若换了她自己经历,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座上的周敛与张恒远聊的热络,偶尔还会提上几句周琅,让他也发表发表意见。周琅虽然厌烦这种官场上的交道,但也并未让两人下不来台,场面看上去倒还算其乐融融。沈秋水则和张夫人聊的挺熟络,看起来像是对妯娌。
一旁的周显兰开始还会与张鹭烟交谈几句,让她不那么割离开来,但张鹭烟总是淡淡的,只管应话,绝不会多说半个字。周显兰便也懒得热脸贴冷屁股,转头和周显之攀谈起来,显得张鹭烟像是个局外人一般。
哦,当然,真正的局外人是来都没来的周显容。自从那天从宫中回来,她便一直不愿出院子,也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三姐姐,她看起来对这次议亲,也不大满意呢。”周显之横起团扇遮住半张脸,悄声说道。
“张鹭烟这家伙,本就对什么都不满意。”周显兰抬起广袖,用喝茶掩饰住八卦的话。“听说,她从小便没什么感情,不会哭也不会笑呢。”
周显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偏过头看向了端端坐着的张鹭烟。这女子盘了个飞仙髻,顾盼之间尽是冷意,看人时也总有些斜视,小巧的丹唇也总是抿着,一看便感觉她拒人千里。
“瑶台,”周显之略略转过身去,解下侧首与身后站着、随时准备服侍主子的瑶台低语。“去将夫人赠来的玛瑙钗子,挑一只素净的,送给张姑娘,就说是夫人和我们周家姑娘的心意。”
瑶台应声,福身一礼,随后便躬身退了出去,过了半晌,又绕到张鹭烟身后,将钗子递给了她的侍女。张鹭烟从侍女接过钗子,抬眼看向了堂上的沈秋水,又转目凝视起对面的周显之几人,片刻后,她微微颔首,露出一个浅淡、又十分僵硬的微笑。
她还真如周显兰说的那般,是不会笑的冰人。
“让妹妹破费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倒是坐享其成了。”周显兰含笑,稍稍歪着身子到周显之耳边,笑着捉狭。
“毕竟呆会兄长总要让人家不痛快,还是提前卖个好的好。”周显之小幅度的耸耸肩,短短叹了一口气。
这会儿那边的闲聊也差不多了,打太极的两位老官员终于开始进入正题,张恒远笑呵呵地摸摸胡子,一双细长的眼睛看向周琅,夸赞道。“周侍郎年少有为,实是少年英才,颇有丞相当年风范啊,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哪里,张御史过誉了。”周琅早就对这种夸奖免疫了,摆了摆手,睼向周琅,示意他也说两句。
“张御史谬赞。”周琅目不斜视,起身半拱手,算是回礼。
张恒远笑着摇摇头,目光转向自己的女儿,眼尾的褶皱也被他眼中温柔化去了不少。“小女正值待年,虽无倾城之貌,却也有满腹诗书,只是她总不爱听媒妁之言,我对她的婚事,也是操心的狠啊。”
听了这话,张鹭烟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仍然是冷冷的,淡淡的。
“令姝仙姿玉貌,又富有才名,定有乘龙快婿啊。”周敛笑容未变,看向周琅的目光带了些催促之意,想让他多说些什么,周琅则权当自己看不见,闭口不言。
见此,张恒远却也没恼,只是继续慢悠悠地扶着胡子。“借您吉言啊,周相。对了,近来吏部人事变动颇多,李尚书又被调去中书院,新来的叶尚书资历尚浅,我看啊,他兴许担不起尚书的位置呢,周相如何看?”
张恒远这话说的有两个意思,一,倘若周琅应了这门亲事,便是让他取代这‘资历浅’的叶尚书,再升一级,也不是什么难事;二,他既然能左右堂堂尚书之位,控制周琅一个吏部侍郎之位,就更加容易了。
只是,偏偏周琅还是不喜欢被威胁桎梏的人,再加上他若当真铁了心不想这么做,周敛也只能纵着他。没办法,就这么一个儿子。
周敛将周琅带了些烦躁的神色尽收眼底,视线四转几下,悠悠地将这话还了回去。“尚书令毕竟年轻气盛,他的心思,即便是我,也不大摸得透啊,兴许他觉得叶尚书担得上一部之长呢。”
听了这老狐狸的回话,张恒远便知道这事要全看周琅的心意了,他转目看向端端坐着的周琅,捋着胡子笑问。“周侍郎觉得呢?”
“不知全貌,恕长书难加评论。”周琅话说的小心,一点也不给张恒远借题发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