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们看起来是亲密无间的帝王宠妃,但是若不是为了稳住魏家,周观衍也不会独独偏爱于她。许是他看起来坦然的眼神,动作的自然流露,玉窈差点又要以为他很喜欢自己了。
掌权天下人生死的帝王,身长八尺,龙章凤姿,甚至于文武兼备,这样的人即使不是帝王也必然鹤立于人群之中。更别提玉窈原先就轻易为了一张脸而一见钟情,她喜欢了周观衍这么多年,也不是轻而易举能够割舍的。
玉窈眼神微黯,她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就好像在提醒自己——傻子,别再上当了。
都说帝王金口玉言,但是这场无休止的争夺里,谁又能像一张白纸一样。
今日周观衍可以为了魏家偏爱于她,明日魏家一除他再无阻碍,而玉窈早就困囿在一张为她织下的情网里。
若最后是抛弃,玉窈宁肯自己从未付出过。
“嗓子还疼吗?”周观衍记得玉窈喝了酒嗓子会疼的毛病,对于她一反常态的安静也没有感到怀疑。德润端了温在乾元殿小厨房灶山的醒酒汤,周观衍接过,他用玉勺舀了舀,见醒酒汤不再烫口后,将勺子喂在玉窈边。
玉窈点了点头,她侧着眼,悄悄地、又小心翼翼地瞧着周观衍。她的目光落在那双手上,很宽大、又很有力。指节分明,手掌修长,上面还有常年握剑的老茧,不过在烛光下看得不明显。
她低头小口小口地啜吸着,纤长的玉颈露在外面,肤如凝玉,属于她的馨香萦绕在周观衍的鼻尖。
很快,一碗醒酒汤见底。
周观衍将玉碗递给了德润,顷刻间内殿只有周观衍和玉窈两个人。
玉窈刚刚睡醒,眼神清明,毫无睡意。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只听见从她的肚子里传来某种信号。
“咕噜噜……”
玉窈的脸顿时羞红,她暗唾自己不争气,不就是晚上只喝了甜汤,没心情吃菜吗?怎么就不争气地叫了出来。她盯着平坦的小腹好一会儿,却听到身边的人低头传来闷笑。
他的嗓音是低沉悦耳的,笑意从胸中传来,似乎在替玉窈着想而没有那么明目张胆。玉窈循声望去,只见他凌冽的眼尾染上了一抹笑意,目光中也带着几分温柔。她的心一颤,连忙收回眼神,特意避开周观衍的眼神道:“这……哪里好笑了……”
语气中是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羞涩娇柔。
周观衍摇摇头,他将笑意压了下去。知道玉窈脸皮比蝉翼还薄,若是惹恼了她指不定怎么闹呢,他唤来了连海,“将灶上隔着的莲花酥和桂花饼拿过来。”
见周观衍还有要说的想法,玉窈幽幽地望了一眼,眼里带着一丝威胁。周观衍见了,勾起唇角,“朕饿了,麻利点。”
连海好歹是跟在周观衍身边的老油条,做到了目不斜视,耳听八方。他说道:“您等着,奴才去去就来。”
待连海出了这扇门后,玉窈盯着周观衍肉有若无、又好像愈来愈烈的笑意,她抿着嘴好一会儿,最后自己败下阵来。
笑就笑呗,她又少不了一块皮。
乾元殿自然是御厨的水准,莲花酥逼真得宛若一朵朵盛开的粉色莲花,花瓣层叠,入口有酥皮的口感,内里油脂恰到好处,带着牛乳的味道滑过舌尖。而桂花饼看上去平平无奇,渍了糖的桂花内芯没有过分的甜,清甜清甜的在口中缠绵。
玉窈一口一个吃得开心,可耐不住她是一个小鸟胃。哪怕御厨的点心做得精致小巧,她那小小的胃里也容纳不下。玉窈悄悄地揉揉肚子,却看见伸过来的一只手将她面前的美食尽数端走!
这哪里能忍?
桃腮一鼓一鼓的,玉窈咽下最后一点儿桂花饼时,她一个刀子眼神看向了周观衍。
周观衍说道:“晚上吃多了积食,少吃一些为好。”
说罢,连海听见屋内的动静,他极为自觉地进来,然后顺走了最后那点点心。
玉窈的眼睛瞪得老大,偌大一个乾元殿难道她不配吃点东西吗?
周观衍知道玉窈不易克化,他的大拇指倏地靠近玉窈的唇角。玉窈身躯一阵,只感受到唇畔边被摩擦而过。
带着茧子的指腹,麻痒痒的。
“这么大了,吃东西嘴角还不擦干净。”周观衍见酥皮遗留在玉窈的嘴角上,他低头轻笑。脑海里猛然想起从前的记忆……
正如那年盛夏,瘦削的小男孩躲在大荷叶下面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块酥饼。
那是他第一次尝到点心的味道,那时他嬷嬷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的。而宫里的内官又是看菜下碟的人,时值魏皇后千秋宴,上上下下都忙得很,自然无暇顾及他一个没有母妃,不受帝王眷顾的皇子。酥饼的味道周观衍快记不清了,却依然记得曾经也有人笑话他吃得太快,怕他噎着。
周观衍一时愣神,他眼皮垂下,指腹慢慢从唇畔滑下抚在玉窈的下颌上。烛火慢慢地跳动,昏黄的光打在周围。玉窈霎那间像是被定住了般,她咽了咽口水,纤长浓密的睫毛随之颤了颤,“你要……做……”
话音未落,只有一个温热的吻压在了她的唇畔上。
比春风猛烈,比狂风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