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哪根锥刺进了他的心中,疼的他笑不出来:“她最不知道自己。
想了每个人,不想她自己。”
“想了每个人……不想她自己……”瞿归云若有所思的低下头。
“她为了一根江徐徐的羽箭……愿意去游说列国。”
突然,瞿归云一个寒颤,眼前被一片金黄色的匣子给闪了眼睛。
一闪而过的身影朝她打开了一个匣子,里面是一支羽箭。
接着,又是一闪而过的影子,夕阳如金粉,撒在一个黑色的身影身上,他骑着高头大马,在阳光下,和自己并肩前行。
“我说是《平荒密址》……”
随着周隐讲故事的声音,和她眼前的身影一点一点重合,她慢慢睁开了眼睛,抬起头来,望着周隐深沉神秘的眼睛。
“你说是读万卷书。我说是行千里路。”
周隐看向瞿归云,二人心照不宣的说出的话,最终证实,瞿归云的记忆还是在慢慢拾起。
瞿归云看着周隐惊讶又欣慰的眼神,那如海如潭的眼睛,盛满了月色,又摇摇晃晃犹如烛火。她总觉得,这是她曾经所在心里暗暗比喻过一千一万遍的双眸,可回想起来,就是让她失望的空虚感。
“早些休息吧。”周隐站起身准备离开,却被瞿归云给抓住了。她眼睛直直的望周隐:“能不能说的多一些?”
周隐回头,顺着她抓住自己的那枯槁一般的手指看向她。
瞿归云早已不是过去那个瞿归云了。她本身就瘦弱单薄,可起初见她,终归要比现在丰腴一些,像个在流金淌银的宫城里生活的贵胄。可随着日子的颠沛流离,噩梦随时伴随她的身影,整个人都脱了像,此刻她就如同一个泥塑一般,那样骨相凸起,皮肉凹陷,若说会有人以为她是死人,也怨不得旁人。
周隐看着她的模样,难免会慈悲心软,就又坐了下来,朝她说:“你知道文息吗?”
瞿归云点点头,因为之前周隐和她说话,提起过这个人。
于是乎,接下来有两三个时辰,几乎是彻夜,周隐给瞿归云讲起了文息。说起来的故事甚至比他们的回忆还要多。因为还有周隐的回忆。
瞿归云听的津津有味,但黎明将至,她也难免有了睡意,就倒在了周隐的肩上。他搂着瞿归云将她拉进自己的怀抱,那不经一握的柳腰,让他心中更凄凉。
或许,她不走上这条路,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可瞿归云还会如何选择呢?选择了别的,那就不是瞿归云了。
或许,等她记起来了,她还是会选择离开。“带我走吧”,这样的愿望,或许也是她在死亡来临之前,她最本能最具私欲最深处的愿望。而还有漫漫人生的瞿归云,总会去选择上下求索。
瞿归云睡得很香,周隐却睡不着。
他也在想,瞿归云已经醒了,他还要继续睡吗?
下午,等到瞿归云睡醒,用了膳食,周隐和沈七娘就带着她去海边了。
等到走至海边时,天上开始下起雨来,下的很小,如同轻纱一般飘飞在眼前。
“江徐徐……是谁?”瞿归云和周隐并肩,站在一起。
“江徐徐?”周隐被问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回过神后,思考了一下,才开口说话:“你的朋友。”
“朋友?”瞿归云有些怀疑。毕竟她曾看到过一个身影,她认为就是江徐徐,可她却拿着一支羽箭。
“对,刚认识她的时候,我险些被她一箭给射死。”周隐笑了笑,继续言:“和你很有渊源,从沧元宫城,到平荒各地,你的脚步在哪,她就在哪。
如果说文息对我是诚挚,她对你足以忠义二字,甚至更深。”
“忠义?她是臣子奴隶?”
“是,也不是。或许她会这么觉得,但我看得出,她崇拜你,向往你,你把她从险恶的江湖拉到了身边,她视你为恩人,视你为亲人。”
“崇拜我……”瞿归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而在那片空白中,她却看到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上覆盖了一层薄冰,轻触便碎,一捂就化。可那双眼睛里,怎么都捕捉不到一丝敌意恶念,满满的都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感。
或许不像周隐所说的那样,那情感高于友情爱情,哪怕和独一无二无法重复的亲情也无法比拟。
宛若又一个独特的世界属于那个人,而瞿归云就是她的世界。
“她在哪,我想见她。”
周隐回头看向瞿归云,半天没有启唇。但他还是要告诉她,江徐徐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她怎么死的……”
瞿归云盯着海面,海的边际连着阴霾的长天。
“但我知道她一定死的值得。”
她凝望那片海天一色的地方,耳边有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我不得不回去,身为皇族,不能逃避敌人,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刀刃上。
接着还有那兵荒马乱的嘈杂声,在那一片混乱里,她又捕捉到一个颤抖又坚定的声音。
“徐徐不走了,殿下说的对,徐徐的箭应该用在该用的地方。就像殿下的命……要用在刀刃上。”
就在这时,瞿归云的瞳孔猛然紧缩,那片被她看到失焦的海角天涯之处,如飞燕一般窜过来一支淡蓝色的羽箭!
在她毫无防备的现下,穿过了她的左肩,震得她猛然一抖,倒在了周隐怀里。
羽箭只是一股气,或者根本不存在。
她的衣服完好无损,人也是毫发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