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瞿归云问武纯昨日夜里睡得那么晚,是在干嘛。
武纯笑了笑,然后说:“是明仲卿的家书。昨日淋了雨,害怕淋湿了。”
“你护的很好了。”瞿归云笑了笑,接着又说:“你该注意你自己才是。昨日下那么大的雨,你只顾护着我和信了。”
果然,不出晌午,武纯就病倒了。昏昏沉沉的架在瞿归云肩膀上,一边往前挪着沉重的身子,一边给瞿归云抱歉,说自己反而连累了瞿归云。
瞿归云当然不愿让她这样说话。这么相互搀扶着走了有几里地,俩人都要累趴在地上时,武纯才骂了一句,怎么就世子有道术……
听到武纯这么说话,瞿归云又好气又好笑,趴在地上喘了几口气,又把武纯扶起来,走到了一户农家。
武纯高烧不退,不喝药汤别说北上去帝都,就是下床都费劲。
可这农户家里也已经家徒四壁,家中粮食只够糊口,米都挤不出来一颗,更别说愿意给路人熬出一碗药来了。
“你们家没有男人吗?”瞿归云看着家里只有一个老妪,一个女人和一个娃娃。
老妪无奈的回答,自己儿子前些日子夜里下大雨,去田地抢救麦子,碰上了魅,心被挖走了,直接埋到地中了。
“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谁都没想过,魅能找到这里来……”旁边的媳妇哭着跪坐在老妪脚前,继续言:“家里只有我们三个,谁还敢再出门啊……”
瞿归云看了看武纯,无可奈何的跪坐在老妪身前,央求她们:“我朋友也是在这次大雨里为了护我才遭了殃,这里荒无人烟的,如果婆婆姊姊愿意相助,我做什么都行。”
老妪抬起面黄肌瘦的头,看着瞿归云头上那支乍眼的簪子,然后问:“这时节,你们二位女子是要去哪?”
“我们……要去帝都……”瞿归云低了低头。
老妪又问:“魅族祸乱,天下兵荒马乱的,你们要去帝都?从哪里来的?”
“……从乌月关……”
“身上有保命的东西?”
瞿归云抬眼看向老妪,这才明白她的意思。瞿归云回头看向面色苍白,饱受折磨的武纯,然后又看向自己腰间那块玉佩……
她取下来后,递到了老妪手里:“可保平安……但是……”瞿归云看着老妪和家媳正端详着玉佩,又连忙补充:“但是我二人此行就是要去帝都,不久后魅族之事也会处理,等到天下安定,我想再来拿走玉佩。
若是我没能……若这姑娘……”瞿归云指了指武纯,又言:“或者一个,带着一块鲤鱼白玉的郎君来了,麻烦交给他们。”
老妪看向瞿归云,点了点头后,就叫家媳去熬药了。
后来武纯醒后得知此事,又气又恼。但东西已经给了出去,药已经进了她的肚子,也没有办法再要回来。
武纯只说,现下看着离帝都越来越近,实则这一路并不好走。瞿归云没了玉佩护体,只会吸引来更多的魅。哪怕到了帝都,也要保护周全。否则,不是魅族,就是七星的人,一定会抓住瞿归云。
的确,武纯和瞿归云接下来这一段路的确凶险。
几乎每一夜,武纯都睡不安生。与其说找过来的魅很多,她自己的心不安更是一方面。武纯恨不得天天黏在瞿归云身上,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脏跟瞿归云的心脏换一换。
看着武纯这样担心又不安,瞿归云坦言说,她像极了自己的一个朋友。
“先前路过钟鸣关的时候,我们也没做停留。”武纯突然说起这来。
“怎么了?”
“先前魅族在钟鸣关那一战,可谓是惨不忍睹,血流成河。传言说,关前一片漆黑,尸臭能把人熏死,把人聚在一起,炼油能炼一条河。”武纯咧这嘴咋舌:“太惨了。”
瞿归云听着武纯的话,如幻如实之间,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在暗暗浮动,若隐若现。
似乎是她站在海边,那一箭射过来的时候。可她偏偏想不起来,那时她为什么会被一支无形的箭射中?她想起了什么?周隐说了什么?
她在那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记忆里沉思,游荡,久久无法想起……
自己究竟漏掉了什么。
“不过,我一直没有问殿下……”武纯错了搓手里的缰绳,然后回头看向瞿归云:“之前一直和您形影不离的那个徐徐……徐徐姑娘,她……怎么样了?”
听到武纯打听,她却不知道回答什么。因为她也不知道。这条路很熟悉,但熟悉的感受中,最深刻的一次前行里,却是她一个人的身影,身边却没有江徐徐。
“我不知道。我真正醒过来之后,还有一部分记忆,很模糊……”
“啊……”武纯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那殿下记得自己在沧元宫城经历了什么吗?”
“记得……”
武纯恍然大悟道:“那看来,徐徐姑娘在殿下心里,比自己还重要……”
“啊?”瞿归云有些不解。
“是啊。或许是殿下的确很在乎她,在乎到超过自己。比如,殿下有什么记不清楚的关于世子的事吗?”
“有。”瞿归云回答:“比如,我和他去了鲛神殿见他母亲后,我们如何上的岸。
吟如是如何去世的。她是我的侍女。
周隐在去骏农救我之前,他遭遇了什么……”
“我就不像殿下这样啦,牵挂这么多。我只牵挂我自己。”武纯得意的笑一下,然后看向瞿归云。
“是吗?那明仲卿呢?”
武纯一听到这个名字,一下躲开了眼神,道:“他管我什么事?我只属于我自己。”
殿下,今日就让徐徐做主。徐徐不属于宫城。却也不属于江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