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定国公府的永安堂,看着眼前两鬓斑白的外祖母,姜棽再忍不住泪如雨下。外祖母因为接连的打击身心俱疲,看着比那些保养得宜的老夫人要苍老许多。
外祖父与二舅舅远在华阳关,此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京,外祖母年事己高,不可能千里迢迢地去南境,此生怕是再见无期!
“圆姐儿,你怎么了?快来外祖母这儿。”定国公夫人看着外孙女的模样,心疼极了。“好孩子,跟外祖母说,谁给你受委屈了。”
“外祖母,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前世,穆国公府被下令满门抄斩后,她为了不连累定国公府,写下血书,斥定国公府冷血无情……直接与定国公府断亲,她也再不能开口唤她外祖母,甚至外祖母死前还念叨着她,她却不能去见她最后一面。
她都不敢想象,外祖母是怎么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身后无人为其守灵摔盆。她连死前也不敢回忆外祖母,她怕外祖母恨她,她明明可以去见外祖母最后一面的,却为了复仇,狠下了心肠不管不顾。她让仇恨覆盖了亲情,姜柠说得没错……
定国公夫人只以为外孙女是担心自己,笑容慈祥地拿出一方湖色帕子给姜棽擦了泪,和蔼地说道:“外祖母还要看我们圆姐儿嫁人,一定长命百岁的。”
“外祖母,我留下来多陪你几天好不好。”姜棽改主意了,她今生可以甚至放弃仇恨,但对于外祖母却不想留下任何遗憾,再后悔终身。
定国公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好,当然好,你的院子随时都收拾着的,只管住下就是。”
姜棽笑盈盈开口:“还是外祖母心疼我。”她自小在定国公府待的日子比穆国公府还多,五个月大时,南蛮……外祖父领兵出征,母亲就把她放在外祖母这儿,让外祖母缓解一下丧亲之痛。后来战乱平息,外祖父与二舅舅在边关不能擅离,她从有记忆的时候就记得母亲怕外祖母孤寂,就经常叮嘱她要多陪着外祖母,多哄外祖母开心。
应雪院是她在定国公府的院子,虽然在穆国公府,她虽是国公嫡长女,但穆国公府到底还是祖父母做主,她的院子还是比不得常青院。在定国公府就不同了,她才是外祖母的心尖尖。大琞不轻易封异姓王,助太宗皇帝打下东夷的武安王府,武安王也只是郡王。定国公府虽是国公府,但规制比武安王府还高,如同亲王府。而应雪院是离永安堂最近的院子,景致风景皆是数一数二的,一应摆设也都是最好的。
……
午膳后,外祖母一向是要歇觉的,姜棽打算回院子时,定国公夫人叫住了姜棽……
姜棽回到院子时还有些不可置信,外祖母给了自己两个暗卫和一个嬷嬷,以及一些钱财产业。
穆国公府不许晚辈置办私产,她母亲是国公夫人,自然要以身作则,月例也有限,按理她本拿不出三千银子的,但她也是外祖母的外孙女,外祖母如何会亏了她。
再想想那颗夜明珠,姜棽心中不由绞痛,千金难买早知道。她现在把东西赎回来还来得及吗?
……
澄心院中,谢氏此刻正面色复杂地听着府里发生的事,四房发生的事纵使谢氏早己从萧氏信中得知了,但再听来,还是不免觉得荒唐。十三年前,衮州陕州那样乱,人说不定……还有姜梒……现在还加上个顾岚,这还能不能好了?
谢氏对于她那小姑子,并不喜欢,反而觉得厌恶。姜玮那德性,要她说,这些人就是把姜玮宠坏了,以为是国公府唯一的女儿,就肆无忌惮地宠着,在国公府还好,众人捧着也就是了,在外面,几个人愿意?就是皇家公主也要顾忌言行,规矩行为。而她那小姑子呢?脾气几个人忍得了,那张嘴真真是能把死人气活!
谢氏不明白,正因为是唯一的女儿不更应该好好教养吗?宠成这样,是想要嫁出去祸害谁家!小姑子与嫂子本身就有些问题,关键在于双方会不会做人,而姜玮……,谢氏刚嫁进来的几年,常常被堵得慌。对于小姑子嫁人之后的不幸福,谢氏只能说“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
原本谢氏只是感慨一下,但听着女儿的关于顾岚……有些坐不住了。她先前就跟姜玮不对付,若不是她也是谢氏女,是婆母的的同宗侄女,姜家又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她怀疑这小姑子能给她添上几房小妾。若是婆母真起了这想法……三房唯焕哥儿一个儿子,又父母双亡,公爹必定是要给焕哥儿结一门于仕途有利的亲。怎么可能让他娶顾岚,那她的焱哥儿岂不是首当其冲?撇开与小姑子的恩怨,要是顾岚是个好的,她也就咬咬牙认了,可从女儿口中的描述,顾岚就不是一个好的。
不行,绝不能……
比起谢氏心中波涛汹涌,寿安堂碧纱橱中也不平静,顾岚对苏嬷嬷询问定国公府的事,心中怜悯不己。自古帝王都容不下手握重兵的臣子,往往结局都是鸟尽弓藏。这定国公府倒也算好命了,要不是后继无人……无后嗣,总好过满门获罪来得好吧,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她那五表姐也是可怜,落个水就……
“嬷嬷,你事情办好没有?”
“姑娘,奴婢……”
……
一时间,碧纱橱内只剩顾岚与苏嬷嬷地声音此起彼伏。
姜棽去千意楼找到娄听雪,本是想看能不能赎回夜明珠,谁知娄听雪得知来意一脸愕然,姜棽又打算开口,娄听雪歉意地说道:“姑娘来晚了,这夜明珠己被人买走了。”姜棽错愕,这么快?
娄听雪开口:“昨儿姑娘刚走不久,就有人来买下了这夜明珠。”娄听雪暗忖,这姜五姑娘行事也太大胆了,太子殿下也愿意配合着,那两万两银票算是白白送出去的。
姜棽有些失魂落魄,但勉强一笑,“麻烦娄姑娘了。”说完,便告辞了。
马车上,姜棽不过一会儿就被街边叫卖的声音吸引了,掀起一角车帘,外面人声鼎沸,冰糖葫芦,卖糖画,炸丸子……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她刚想停下马车叫青雪去买些吃的上来,就见着青苹不赞同的开口:“姑娘,外面的吃食都不干净。”姜棽只好作罢,叫人到醉香楼里买一只烤鸭来。
醉香楼是京城赫赫有名的酒楼,才开了几年。她听说他们家的烤鸭做得外酥里嫩,酥脆可口……把肉片下来,用薄饼一卷,那味道,让人欲罢不能。
回到府里,定国公夫人吃着卷着烤鸭肉的薄饼有些恍惚,从十年前,她除了一些亲近人家,大多时间的宴会能推都推了。
京中的事她也并不甚关心,这做烤鸭肉的酒楼应当是近几年新开的。她早己对这些事漠不关心了,若非为了丈夫,次子和女儿,她早就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