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容愣了片刻,一声“要”正欲脱口,一个令他失神的念头陡然涌上心头。
微微睁大的眼中映入一片通红,是秦珘衣裳的颜色,江容才注意到,艳红的绸缎上用深红的丝线绣着精巧的凤纹,倘若披上霞帔……
江容有一刹那的失魂,千回百转的心思霍然成了空,即使知道江义就在暗处盯着,也无心在意。
他眼睛潮润润的,被秦珘握住的手木头般僵着,却越发地滚烫起来。
“珘珘……”
“我以为你听不懂,还能逗逗你呢。”秦珘故意惹他放松,而后正了神色,“我认真的,也心甘情愿。”
江容呼吸一窒,满脑子都是那句“心甘情愿”,他的珘珘对他不是一时兴起,即便物是人非也还喜欢着他……
某些不见天日的心思烈火燎原般蔓延,等江容稍稍恢复理智,秦珘已经被他牢牢地拥住了。
这是他的人,是他的!
只要……就不用再患得患失,怕失去她了吧?
在抱起秦珘的前一刻,江容眼前晃过一道寒芒,他猛地抬头,江义施施然站在墙角,笑容和煦,一派从容平静。
江容却瞬间遍体生寒,江义就像一面镜子,映照出深深的讽刺,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是谁。
秦珘是他的人?
无论是三年前将军府的二小姐,还是现在各方追逐的利益,他……要得起吗?
除了秦珘,有谁承认过他?
江容阴森地盯着江义,杀机毕露,江义见他“冷静”,果断离去,再不走,江容不会让他活过今夜。
“阿容?”
感受到江容的停顿,秦珘轻轻叫了他一声,手紧紧地环上他,手臂却微微地发着颤,但江容心神不定,并未察觉。
他以为秦珘是情难自禁,越发地心如刀割,疼到麻木了,便也发起疯来——
为什么不行?
秦珘绝不会委身皇上,江义自作聪明,今夜的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便是暴露……他可以说这是为了说服秦珘结盟的无奈之举,为了拉拢她,为了大计,太后不会舍弃他。
他会提前安排,等尘埃落定就和秦珘隐姓埋名,厮守一生……
江容的心愈发地乱,在离他下定决心只剩一线之遥时,秦珘缓缓地松开了手臂。
“阿容。”
“抱歉,我……”
“抱歉的是我。”秦珘怔怔地盯着地面,“是我冲动了,会给你惹来麻烦吧。”
江容沉默了片刻,黯然一叹:“我不是怕,是担心你,我知你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但我不能不为你在乎。”
他珍而重之地揉了揉秦珘的头:“你不知道我有多欢喜,但事关你,我怎敢儿戏。”
秦珘鼻尖有些酸,眼也有些发热,她脑袋在江容肩上蹭了下,最后嗅了嗅他的气息,离了他的怀抱。
“知道了。”
江容微怔,这不是他想听的,也不是秦珘应该会说的……比起秦珘的话,更令他在意的是空空的怀抱。
“珘珘?”
秦珘凝视着江容:“我怕了,怕自己受伤,怕连累你,从做出选择的那刻,我就无路可退了。”
秦珘突如其来的反常让江容有种失去了什么的错觉,惶恐从心底蔓延出,催得他心神震动,再也顾不上任何,急切地去拽秦珘的手腕,
“珘珘,我们谈谈!”
分明近在咫尺,江容却抓了个空,他的珘珘……怎么可能?
江容茫然无措的模样令秦珘双目通红,她攥紧手心,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出口却是:“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往后……珍重。”
在这一刻,江容无比地希望这是一场梦,然几近失控的情绪让他清醒地知道——
这不是梦。
却可以成为他从此往后的噩梦。
如果就这样结束的话。
但秦珘狠心地没有给他和自己机会,她说完就转过身,赤红的裙摆荡起摇曳的弧度,如一簇跃动的焰火。
“珘珘!”
在翻出院墙之前,秦珘还是为身后哽咽嘶哑的声音而停顿,她深吸了口气,回过头去,眼睛一弯,露出个笑来。
那是一个很浅的笑,带着昔日的影子,却好似照葫芦画瓢般僵硬。
时隔三年的第一个笑颜,这已经是秦珘的极限了。
只是不因重逢,而为告别,略有遗憾。
“阿容,再见。”
***
秦珘在夜色中乱跑一气,直至闷得透不过气了,才失魂落魄地扎进条漆黑静寂的巷子里。
那是一条很高很窄的巷子,只容一个人通行,天幕被割裂成一条细线,高悬在上。
秦珘倚着冰寒的墙滑坐在地,抱膝蜷成一团,艳红的裙摆沾了土,不复光鲜,就如她此刻的心情。
她已经不会冲动了啊,怎么会是冲动去见江容的?
那是她深思熟虑的决定呀。
为了告别,也为了埋葬过去。
她做不到和仇人有夫妻之实,可若扛不住了呢?那他只配碰别人碰过的。
她来时百般谨慎,没有人知道她的行踪,离开后她会绕路花街,让所有人知道她在花街待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