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疾风扑面而至,挟着成百上千无形无色的尖针利刃,倏忽间全数刺入了她的身体。
苏软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凝滞了片刻,才算倒上口气来。低头看了看自己,毫发无损,连衣服都没跳半根丝。
但是,好痛啊!
四肢百骸,每一寸肌肤,每一条血管,都像是被穿透撕开了似的,细密而剧烈地疼痛起来。苏软向后踉跄了几步,倚着洪荒之门缓缓坐在地上,嘴唇和双颊血色尽褪,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滚,却连抬手擦拭一下都变得异常艰难。
“还能动么?”一个声音,远得仿佛天际传来,又近得好像就在脑海里。
是王二狗。
“……有点费劲。”苏软的额头上已经见了汗,“你在哪?”
“在你身体里。”王二狗说,“你差的那点通灵之能,我得拿自己补上。”
拿自己补怎么补还有什么叫在我身体里?怎么觉着有点恶心?苏软想。
“哪里恶心对祖宗还有没有点恭肃孝敬之情了?”王二狗十分不满。
苏软怔了怔:“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那是自然,我魂魄已经入你血脉,可以见你所见,闻你所闻,感你所触,知你所想,所以……你最好别在肚子里偷偷说我坏话。”
“琰。”
“嗯?”
“……”
“你才像个狗!”王二狗怒道。
“……好吧。”苏软信了,“可是凭什么你能知道我的,我却不知道你的”
“我的”王二狗冷笑,“雪狐王琰曾经在世上活了两千余年,那两千多年的喜怒忧思、所知所感,全都灌进你的小脑袋里,你会疯掉的。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们时间不多,赶紧干正事吧。”
“可是我很疼,有点站不起来怎么办?”
“你凡人肉身,这是自然的,我要以灵力灌注你体内各处血脉关窍。这样,你先打个坐,调动先天元气运转。”
“……你猜我会么?”
“……”
王二狗用他的灵魂翻了个能被苏软清晰感受到的大大的白眼,“算了,那你只管吐纳调息,剩下的我来。”
苏软有点不好意思:“那个,什么叫吐纳调息?”
“……所以天绯到底看上你什么?炖了之后味道好?”王二狗忍无可忍,“喘气,喘气会么坐在那里,什么也别想,就只管慢慢喘气,鼻入口出,吸到吸不动,吐到全吐尽,如此周而复始。若感觉到体内什么异动,无需管它,顺其自然即可。”
“好嘞。”苏软自知在技术上毫无发言权,也不多话,忍痛摆了个经典武侠款运功疗伤的坐姿,垂眸凝神,缓缓吐纳起来。
起初,成百上千的痛点叫嚣着,仿佛要齐齐刺入骨骼灵魂里去。
继而,那些疼痛渐渐化作细小的热流,在血脉里冲突激荡,没有片刻安闲。
最后,它们彼此间的壁垒似乎被打通了,无数热流合成一处,带着灼烈的温度,沿着周身经络奔腾游走,也不知是不是太热了烧到脑子产生的幻觉,耳畔还响彻着王二狗的歌声,不是一个声音,而是数不清多少声音,就好像有无数王二狗沿着刚刚打通了各种断头路、变得畅行无阻的城市交通系统,高歌猛进,跑步向前。
许久之后,诸般异状尽皆归于平寂,苏软睁眼,已是汗湿重衫。茫然四顾,周遭安静得很,只有风比刚才又大了些。
“琰”她轻轻喊了一声,无人应答。
“祖宗”
“王二狗”
糟了,不是像书里那些义薄云天的前辈高人那样,临去世前把所有功力都给了我,然后自己灰飞烟灭了吧。苏软心里一沉。
“切。”王二狗嫌弃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来,“我疯了挑你传所有功力功力要是能传我宁肯把它传给我炖鱼的那口锅。”
苏软被嫌弃得习惯了也不以为意,见他有了回应就放下心来,缓缓站起活动了下手脚,感觉不怎么痛了,就是……整个身体好像有点过分灵活
为了验证这不是错觉,她向前跑跳了一步,然而脚尖刚蹬地整个人就飘出了丈余,差点以头抢地。
“诶呀!”
又试一次。
“我敲!”
再试一次。
真·轻如鸿毛。
“这是……轻功么?”在苏软贫乏的认知里就这个概念最贴切了。
“那是我的灵力。”王二狗隐忍的声音,“灌注于人类身体,利弊皆有,结局难测,我若是你,就省着点用,待会儿自有你蹦哒的……现在,进门去吧。”
跨过洪荒之门的门槛,与跨过世间任何一道门槛,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这座创世之神亲手打造,被异界守护、觊觎、猜测、恐惧了千万年,成为缥缈传说的巨大牢狱,在被打开之后,便再没有为任何人多设置半点阻拦,苏软一抬脚就跨了进来。
当然,门内那个与外面高度一致的世界,还是让她颇讶异茫然了一阵子的。
“洪荒之门自创世之初就立在这里,但人类能够来到此处的屈指可数,作为这凤毛麟角之一,此刻感受如何”王二狗居然还有闲心搞采访。
“……还是你们神仙会玩。”苏软在同样的雪山绝顶上逡巡着,叹为观止,“居然真能做成一摸一样,连那块石头都一样,还有雪狐王宫……除了天上飞着的那个小西瓜外面没有,其他的都……诶,小西瓜”
苏软再次抬头,将视线重新转向刚才一撇而过的那个正从远天之外高速飞来的深青浅绿交错杂糅的小圆球,然后看着它在视野里渐渐放大,变成深青浅绿交错杂糅、头上脸上没有半根须发、披坚执锐御风而行的一个……大圆球。
这是个,西瓜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