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芝初忍不住迎上去,蹲下来说,“要不,我抱着你走吧?”
黎珠:……
她忍耐着,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地回答任芝初,“不用,谢谢!”
而黎况看一眼她们,也没反驳,竟好似他这个家主,还要听黎珠的话一般。
“既然如此,那你们好好休息吧。”黎况说,“但婚事一定要先办了,不然,等孩子生下来,没名没分,成何体统!”
黎珠这回没说话,反而看向任芝初,“拳师,你觉得呢?”
任芝初顿时紧张起来,“要这么快吗?”
黎珠沉默片刻,就对黎况说,“容我们考虑考虑。”
黎况收起纸笔,人就变得端庄起来,“你们只有时间准备,无论怎么考虑,名分都要定下来。”
他不容置疑地说完,转身走了。
这会儿看起来,又像个家主的样子了。
任芝初沉默半天,决定换个轻松的话题,比如——
“你还要再注射针剂吗?”
毕竟,这种婴幼儿体型,实在太辣眼睛了。尤其黎珠现在又是一副大人模样,漂亮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又好笑又奇怪。
黎珠迎上她的目光,脸色更不好了,“收回你那种奇怪的怜爱眼神!我还会变回来的!”
“那——”
“不需要再注射针剂,”黎珠也有点丧气,“他们已经尽力了。”
任芝初愈发怜爱起来。
黎珠扭过脸去,不想被她看,“也许,去海石城会有办法。”顿了顿,又说,“我们结婚后就走。”
黎家已经紧锣密鼓地为两人的婚事做准备。
就是这个准备的时间,似乎也没给多久。
第四天,黎况就让人传来消息,说三日后在科技中心的广场上,为两人准备盛大的结婚仪式。
任芝初越发紧张不安,黎珠看她这般模样,只好道,“实在不行,就先订婚吧。我们现在需要中心城的帮助,少不了得做出点妥协。”
或许这能最大程度减轻任芝初的慌张,也多少堵住家主的嘴。
任芝初很为难,愧疚难当,“……真对不住……”她是真的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
黎珠表情淡淡的,“没什么,本来此事与你无关,强扭的瓜不甜。”她起身,“我去和家主争取下,三日后改成订婚仪式。”说罢,从沙发上跳下去,迈着小短腿坚定的离去。
任芝初呆在原地,看着她小小的背影,一时心乱如麻。
虽然平时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说要做个好对象、好妈妈,可是,真的临门一脚的时候,又只觉得泰山压顶,令人喘不过气来。
她觉得原本那种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生活,真的要远离自己了。
任芝初很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接受两个人的生活。
这让她不由想到了孙青。
*
从小到大,唯一能算是任芝初朋友的,就只有一个孙青。
孙青虽然也是平民,但生的漂亮,水一般温柔,手掌柔软的捏起来简直像一团棉花。
小时候,任芝初最喜欢捏孙青的手,又软又滑,特别能缓解她暴躁的情绪。
她和孙青,算是青梅竹马。
甚至于,孙青还是她的性启蒙人。
毕竟,像孙青那样水做的女人,又生的美丽,自然追求的人数不胜数。
不仅有男人,还有女人。
但孙青只受同龄人追捧,在梅镇的大人眼里,却是个灾星。
据说孙青的妈妈未婚生子,跟某个野男人苟合生下了她。
而孙青,别的都好,唯独在对待男人这方面,有一股天然的优越感。她视男人如玩物,甚至就连和男人发生关系,也不甚在意。
这愈发让梅镇的大人看轻她。
可巧,任芝初因为脾气不好,心思敏感,别人欺负她,她二话不说就打回去,因此在小孩子里名声很不好,大人也不大喜欢这样爱打架生事的姑娘,不够乖。但任三性子极隐忍,每次任芝初打架,他都要带着任芝初挨家挨户认错,也不管是不是任芝初的错。
梅镇的人,对任三印象还不错,只是不喜欢任芝初这种一点也不文静的姑娘。久而久之,就没有同龄人愿意跟她玩,家里大人还会特意嘱咐孩子离这种女孩远点。
于是,她和孙青,都成了“这种女孩”。
孙青貌美,哪怕安分又文静,也挡不住无数扑过来的追求者。
任芝初好打架,因此成了孙青的“保护神”。
两个小姑娘,因为同样被排斥的际遇,结成了近十年的深厚情谊。
然后,任芝初十四岁那年,孙青怀孕了,和她妈妈一样,不知道怀上的是谁的孩子。
是真不知道。
梅镇哪里还容得下她?
孙青带着身孕远走他乡。
任芝初本想收留她,但孙青说,“这里的人视我如眼中刺,我要是住在你家,保不定肚子里这个孩子,就变成你师父的了。”
依任三那个沉闷的性子,要是这一盆脏水泼下来,估计要郁郁而终。
任芝初问她,孩子到底是谁的?
孙青看着她,回答的很认真,“我的。”
“父亲呢?总得有个男人吧?”任芝初烦的不行,只要孙青肯说出那个狗男人的名字,任芝初一定会把人揪出来,让他娶了孙青。
得知她这个想法,孙青吓得连连摆手,“娶我?想得美!我不过就是借个种,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到底是哪个男人根本不重要!难不成还要我像其他女人那样,因为一个孩子搞得跟畜生一样给人家当牛做马?你可千万别把我往火坑里推!”
孙青说这话时,神情非常真挚,以至于任芝初真切的从她的神情语气里,感到孙青对男人的不屑一顾,以及对嫁做人妇这件事的厌恶。
这倒和孙青一贯的三观很吻合,“生孩子是女人的天职,嫁人可不是。我也不知道现在的人都怎么了,生孩子是生孩子,性是性,怎么就把这两件事和嫁人绑在一起,好似做了这两件事而不嫁人,就应该被围剿、被群起而攻之一样,太荒谬了!”
任芝初:……
虽然不是很懂孙青的脑回路,但对于懵懂时的任芝初来说,至少孙青给她的生命划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让任芝初对男人、女人和性、生育的观点都有了雏形。
就比如——怀孕未必要结婚。
而现在,她正面临着一桩因怀孕而非结婚不可的事。
她是可以尽心照顾黎珠,但真的不代表她就从此和黎珠绑在了一起,不出意外还可能一生一世那种。
受孙青影响,在任芝初看来,婚姻更像是枷锁,而远不是一种承诺和一个仪式。
而以任芝初现在对黎珠的喜欢,还远远不足以支撑起一辈子的重担,以至于她越发靠近订婚日——那个要戴枷锁的日子,便越发焦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