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古德里安颔首,“更准确的来说,我们是四大君主的血裔。因为四大君主在诞生后也各自创造了归属于它们的后裔。最初的混血种便是当时的人类觊觎龙类的力量,于是派少女以献神的名义与比较羸弱的五代种,甚至六代种结合创造出的。”
顾离心中想到了一个问题,迟疑道,“他们……没有生殖隔离的吗?”
“龙是无所不能的,它们可以轻易改变外在形态,灵魂与血统才是它们的本源,即使是最弱小的龙,也能在龙形与人形间自由转换。而现代世界中没有古龙混入人类社会是因为每个人的信息身份都愈加完善了,通过网络便能够调查到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之间的种种经历,于是龙类想要在不知不觉中潜伏在人群里则变得难如登天。而且大部分弱小的龙类在变成人类后就更加得衰弱,很有可能会被强大的混血种发现并杀死。”古德里安挠挠头。
他喝了一口咖啡,继续开口,“所以我们的言灵大体上分支为天空与风、海洋与水、大地与山、青铜与火四大类,这也是四大君主各自的称号。只有少部分人能够觉醒血系源流黑王的言灵。其实按照龙族史诗来讲,言灵是有五大系的,就像炼金术上的第五元素精神,有推测精神系言灵为白王血裔的专属言灵,但至今为止我们也还未曾找到过一启实例能够证实这个论证。有学者猜想是因为白王血裔已经灭绝了,因为在黑王一派书写的历史上,白王已经彻底不复存在了,于是它的言灵也就失去了力量,自然没有属于它的血裔传承下来。”
古德里安沉默了会儿,“但我也说了那是黑王一派书写的历史,历史这种东西自古以来就是由胜利者修写的。虽然不太可能凭空捏造,可白王作为初代种,最纯净的龙族血裔,由精神元素创造的龙类,灵魂真的那么容易被销毁么?也许它作为正史的反叛者是留有后手的,现在的它或许深眠在某处,等待着下一次归来。所以我们不排除有白王血裔留存于今的可能性。”
“怎么样才能辨别一个混血种是白王血裔还是黑王血裔?仅凭言灵属性么?”顾离下意识问道。
“当然不是,在言灵周期表上排序列1号的言灵·皇帝,对所有黑王血裔都有效。虽然没有任何实际效果,无法做到喷火吐水,但会对领域内的缔结龙类和混血种造成心灵上的绝对震撼。可这唯独对白王血裔无效,因为白王在背叛了黑王之后,曾创造了言灵·神谕对自己的所有血裔使用,否则那场反叛怎会如此轻易草率地出现?如果没有这个言灵,在黑王释放‘皇帝’时,龙威就会让所有龙类不由自主地向它臣服。”
古德里安合上文件夹,竖起了一根手指朝天,并直视着顾离的眼睛,“顾离,集中精神,听我的每一个音,接下来我将对你吟诵‘言灵·皇帝’,待会儿切记不要反抗那股来自血统的召唤,它会让你产生共鸣,出现名叫‘灵视’的效果,这能让你更切身地体会到龙皇的威严。”
下一刻,一串绕口的卷舌音从古德里安的嘴里迸发出来。这是一种难以想象的发音方式,他故意卡着嗓子发出浑浊嘶哑的声线,声音中却带着君王般的威严,仿佛教堂里幽远回响的钟鸣。
“赞颂我王的苏醒,毁灭即是新生。”
车厢间挂在墙壁上的时钟秒针滴答着一步一停,时间缓缓流逝。只是在古德里安念诵完那段古老而神秘的咒语后,顾离也并没有感受到什么来自远古的召唤。看着古德里安那张苍老和睦的面孔,慈祥的像是夏天时摆着张板凳坐在大门口摇着蒲扇的邻居大爷。她没有开口打破这片沉默,以为这场仪式还在继续。于是她皱起了眉,将精神力高度集中,试图在脑海里浮现起刚才那段深奥的龙文,可下一秒,她便发觉到那段记忆开始逐渐变得恍惚。
很快,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劲。顾离看到斜挂在她前方的钟表,表盘内的秒针突然间不再转动了。她又看向窗外,黑色的天空,昏黄的月光,红松树的叶片漫天飞扬,一切如故,仿佛只有这节车厢的时间被静止了。她下意识地站起身,却发现面前的古德里安并没有一点异动,心中默念一声冒犯,她推了推古德里安翘起的那根手指,刹那间,他的身体伴随着幽蓝色的荧光粒子如同粉尘般突然消失无踪。
顾离眼见此景忍不住寒毛直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发现脚跟已经抵在了车厢的门口,背后涌上一股沁人心脾的寒意。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车内的自动门变成了一道古朴厚重的铜门,铜门上用她看不懂的类似于象形文字的语言写着一段话。她不禁想起了那个童话故事,原来当她踏入卡塞尔学院的时候那扇门还未曾完整的开启,她只是已经跨过了栅栏擅自闯进了这个领地,面前的这道大门才是真正的潘多拉魔盒。
开门、出去、开门、出去……
看着这扇铜门,顾离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这四个字眼,仿佛有人在她的耳边一直念叨。这道重复的声音从开始的声若蚊蝇渐渐响到令人震耳发聩的程度。她捂住了耳朵,企图让声音变小一些。可这无济于事,仿佛只要她不打开这扇大门,这道声音就要将她的耳膜震开裂口。下一刻,她双腿一软,摇摇欲坠地坐在了地上。
“我开!”最后,顾离妥协地喊道。她也不知道会不会得来回应,但她确实忍受不住那股针扎般的刺痛了。
一瞬间,铜门背后的魔鬼像是听到了顾离的回应,于是脑海中的声音消声匿迹,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泡沫之影。但顾离喘着气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耳朵,刺痛的感觉让她明白刚才那不是梦境,而是真实发生过的。她支撑起疲软的身体,将手按在了铜制的门把上,耳边又突兀地响过一阵像是魔鬼般诡异的笑声。
顾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门把手一按而下。于是转动锁芯传出的咯哒声在寂静的车厢内回荡,被封锁的大门也渐渐开启。
当她走出这扇铜门,看到的是与她想象中的画面有着天差地别的场景,车厢外不是成片的红松林,而是古铜色的地面与山峦。天空也不再是夜晚,而是是灰色的,始终浮动着半暗半明的光。远处还有一片拔地而起的高耸建筑,但却是苍白色的,顾离眯起眼睛在风沙中看清了那片城市,却猛地发觉那并不是高楼,而是什么巨大生物的骨头,镂空后形似的窗户显得诡异至极。铁轨旁的一截断木被列车迅速驶过掀起的狂风吹了起来,翻滚着掉进了不远处的河道,可却没有上浮。
她看着这般死寂的场景,心中一阵怅然若失。
顾离确信她从未曾到过这里,只是这片空间在某些地方令她似曾相识,可她却又说不出来是在什么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