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忧颇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可有什么不对?”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透过敞开的窗柩,只能瞧见灰檐上头悬挂于天边的一轮明月。二人都不作声时,窗外更是宁静到连一声虫鸣都听不见。
再看萧起淮,他已同没事人一般看着舆图上的标记,别说回答自己的问题了,连个眼神都没给。
“你方才说,大辽准备支援戎国多少兵马?”却听萧起淮问道。
“……”好家伙,敢情自己刚刚说了半天,这位爷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洛忧心中狐疑更甚,口中不忘答道:“五千精兵,一万骑兵,还有三万余名步兵,共计五万兵马。还承诺只要戎国答应共同出兵,便将川夏、虎关二城拱手相让,他们不取分文。”
萧起淮冷笑一声:“拿别人家的东西做人情,仗还没打,梦做得倒是挺快。”
川夏位处大夏北境,同时接壤大辽与戎国,是三国交通往来贸易的重要枢纽。而虎关毗邻川夏,接壤戎国,虽不及川夏富庶,却坐拥天堑,易守难攻,曾让戎国在此吃过一次狠亏。
若能拿下虎关,戎国想要长驱直入前往京都,便是事半功倍。
“杜之在朝为相多年,不知输送了多少利益好处过去,太子殿下猜测,其间恐怕便有虎关的布防图。”洛忧轻叹,手中折扇点了点虎关的位置,“虎关对戎国而言是块不可多得的肥肉,进可攻退可守,又有五万辽兵在前打头阵,还能吃下川夏巩固物资。这样的条件,换了任何人做戎国国君,恐怕都很难不心动。”
“大辽狼子野心已久,当年夏、戎两国本意修好,若非他们挑唆主战派截杀大夏特使,以至于两国和谈失败,戎国如今也不至于到需要大辽借兵才敢动弹的地步。”
说到此事,萧起淮眼中依然无法控制地笼上一层阴翳,连着嘴角的笑意都刺骨了起来。
“所以戎国至此也只是心动,一面按着大辽使臣在都城内拖延时日,一面将消息递去京都谋求好处。”
“待价而沽,真不像是他们戎狄人会做的事。”
“他们也是无法,三年前你打大辽的那场仗打得连戎国都人尽皆知,传你是阎罗战神转世。当初虎关一役,他们折损大军十万有余,修生养息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才有喘息机会,行事自然会谨慎一些。”
洛忧唇边泛起淡淡笑意,他看向身边这位比自己还要年幼几岁却已战功赫赫的大将军,语气渐松,“太子信上说圣上虽有提前召你回京的打算,但因戎国眼下还举棋未定,暂且打消了个念头。”
萧起淮轻嗤一声,扭身走到自己的席位上大喇喇地坐下,搭在膝头的手随意摸了一卷书册看,凉声道:“想削权的是他,想我领兵的人还是他,咱们这位圣上,当真越来越难伺候了。”
“你这话传出去,御史又该参你狂悖。”洛忧摇了摇头,一副那他没办法的模样,只他说出来的话,也听不出多恭敬的模样,“圣上耳根子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毛病了,大皇子念上几句便觉得你功高盖主,怕太子笼络你生了异心。而今戎国那边透出大辽意图不轨的消息,又怕你不在疆场上会无人压制大辽气焰。”
洛忧微顿了一下,笑得如沐春风:“说到底,就是怕死二字罢了。”
萧起淮抬眸看他一眼:“真该让那些御史瞧瞧洛三公子的嘴脸,省得他们成日盯着我参来参去。”
“将军说笑了,在下一介白身,御史怎么也参不到我身上。”洛忧却丝毫不惧,“在下既拜入将军门下,言行中若有偏颇,自然也是由将军指教。”
换句话说,就算他闯了祸,御史也是参他萧起淮治下不严,同他洛忧有什么干系。
“……”萧起淮难得语塞,“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才不肯入朝为官的?”
洛忧但笑不语,讳莫如深。
萧起淮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的故作玄虚,视线一转落回到了手中的书页上。
这般轻轻揭过倒不像是他的作风,洛忧心下纳罕,瞧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书页,前头被遗忘的疑惑再度涌了上来。
他手中的折扇轻轻敲了下书案,示意对面的人自己有话要说:“自回江南,你这行事我是越来越瞧不明白了。今日莫名其妙消失了两个时辰,连风夏都找不着你人便不说了。前几日去刘太守府上拜访,你不带风夏便算了,连我都不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