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来选去,也不知选谁好。反正后宫不大,都住在他的合正宫,索性就定一个得了,省的人多了挤在一处闹心。 一枝独秀,定的自然是郭慧心。以免太过招眼,相对的位分便定的较低,是昭仪,若是生了子,往上便是封妃了。 也算遂了丞相的意。 郭慧心进宫的时日定在了一个月后,为了以示隆重,擅于拍丞相马屁的礼部官员还力荐皇帝备下仪仗,以大礼迎其入宫。 这些皇帝都允了,且在用度上给予了她妃位的待遇。 白睢这一早又是被噩梦惊醒的,这回梦中美人儿身上纱都没披,他逮着那殷红的嘴唇亲到魂游太虚,再一睁眼,被他揽进怀里的美人儿竟然又是苗小柔。 惊醒坐起来,不必掀开被子他就知道,这床褥和裤子又得拿去洗了。一回就算了,还来第二次?再这样下去,他简直无法正眼直视大彪。 呆呆坐在床上,少年心里很有些茫然,回想起早年在书院,听得一些年长的师兄聚在一处偷偷谈论女人如何如何,臀啊乳啊,尽是些风流话。 他不小心听了几次,诧异于这些读了十年圣贤书的师兄们怎会如此猥琐。整天脑子里瞎想女人,道将来娶了媳妇儿要让媳妇儿如何如何伺候自己。嘁,说这些,倒不如出去骑骑马射射箭更像个爷们儿。 许是与苗小柔相处久了的缘故,他偏认为,女子才不是那些师兄嘴里的玩物。瞧瞧大彪,多能干,多能说会道,寻常男子可轻易配不上。 可他现在,竟然厚颜无耻在梦中对大彪下了手…… 难不成所有十七八岁的男子,都喜欢肖想女人?肖想可以,能不能换个对象,怎么着都不该是他奶奶啊。 白睢闷头细想了阵,忒有些懊恼,私以为大概是自己到了年纪,却又没和别的女人相处过的缘故。 这日下了朝回来,苗小柔在厨房倒腾那些他爱吃的东西,他便坐在台阶上发呆。看看这个宫女,又看看那个宫女。 当初配合正宫的宫女时,选的全是些万里挑一的美人儿,燕瘦环肥清丽的妩媚的,各样女子都有,不怕皇帝不爱美色。偏偏他就是不爱,眼下浏览了半晌,看了满眼的漂亮脸蛋,姣好身段,觉着这些女子还不如他那匹大黑马好看。 倒是苗小柔擦着额头的汗从小厨房里出来,嘴里骂着“累死老娘了”,没一点娇柔女子味道的样子,反让他一下子精神起来,眼珠子不自觉地一直盯着她看。 不,这样子不对…… 他索性躲进书房办正事,拆了密信来看—— ——嗯,干得好,拿到了谢怀安的书信。 白睢长舒一口气,把心静下来。 另有一封向他汇报夏国近况的信,道夏国今年除了一两地现洪涝,某地地震外,也可谓风调雨顺老天眷顾。又减免了赋税,百姓仓中有了余粮,国库也日渐丰实。尤其是军屯的良田,眼看着又要迎来大丰收。前几日夏国兵部还下发了募兵告示,进一步削减相对疲软的府兵,扩充战斗力更强的军队。 这是老天爷在帮他吧,奉天帝刚养了大半年国力,就已在准备北伐黎国。想来先是他逃掉,再是苗小柔逃掉这两件事气严老贼不轻,本就独断专行,而今被他这白氏正统讨债,老贼便更加急于坐稳天下。 奉天帝也不是个傻的,他知道一旦给郭放时间,让他彻底取代了白睢,黎国上下必听他郭放的统一号令,届时将更加难以攻克。倒不如趁黎国内政不稳,一举攻克。 呵,不知奉天帝有没有后悔非要赶尽杀绝,若不然他安安稳稳在永州城过完一生,哪里会有半点威胁。 少年帝王看完这些密信,暗暗冷笑了几声,随手将之烧掉。 本已平静了心情,再没去想“女人”,却不想毛崇之进了来,向他回禀了宁安堂的布置情况。 那宁安堂是给郭慧心备着的,这一下子不仅说到了女人,还提到了婚房的布置。他顿时思绪又飘了,烦躁地答了句:“少来烦朕,你拿主意就是。去去去——” 毛崇之只好退下,可方才撤出几步却又被皇帝叫住。 “给朕弄几本书来。” “喏,敢问陛下要什么书?” “就是那种……” —— 苗小柔连着几日给白睢做菜,看他吃得香,自己也就吃得香。白日里他大半时间是在前头议事的,回来后便伙同宫女太监一起玩。苗小柔自然是要陪他玩的,其余时候便闲得很。 往日还有金凤银凤作伴,姐妹三个说说笑笑,而今闲下来便只她一人,或逗逗猫儿,或看看闲书,日子过得无风无浪。 后来白睢便找了个差事给她——帮他完成夫子给的课业。 那夫子也是郭放的眼睛之一,见小皇帝犯懒,完成的课业竟由他人代笔,表面上斥责几句,回头报给郭丞相听,又是喜事一桩。 这日她午睡起来,又来书房帮白三岁抄书了。她字写得一般,并未着重练过,做生意会填填账本就是了,写出来除了工整不堪一提。和白睢的字比起来自是一点都不能看的,故而那位“操碎了心”的帝师责怪白睢连作假都不知道弄真一点。 这日要抄的不多,她写完了也没见白睢下朝回来,便就琢磨着从他书架上的话本里找几本出来瞅瞅。 她是有幸见过白睢的藏书的,当年那些兵书典籍,讲奇门遁甲的东西可是堆了半个船舱,而今在这书房,是一本正经书都没有。 不,不能说没有。有,但是全堆在顶上,得搭个梯子才能够得着。 不禁令人唏嘘啊。 她翻了几本都不甚合意,蹲下又找了一阵,在角落里发现几本眼生的书,抽出来翻了一翻。这一翻,可不得了,叫她当场想挖了自己眼珠子。 竟是□□□□! 画上那些个男女衣裳都不曾穿好,拥在一起姿势奇怪……起初她还未反应过来,毕竟也是个未经事的,不知画上那古古怪怪的东西是什么。待翻了几页,倏地懂了,赶紧把书合上,拿着书抖着手呆傻了。 ——三、三岁终于长大了啊。 ——知道男女之事了,好像还比她懂得多。 ——现在立了昭仪,以后还会选妃。 ——哦。 突然有种亲手带大的孙子终于不用操心了的沧桑感,又有种寡母带大儿子却被儿媳妇分走儿子关爱的无力感。 接受现实吧…… 正当发呆,门外走路跟鬼魂似的一点声音都没发出的白睢大步进了来,嘴里叼着半颗苹果,手里抱着他的宝贝弓箭。 少年眼尾弯弯,正想说“小爷就知道你在这儿”,话未说出口,先盯上了苗小柔手里的书,还有她粉粉红红颜色不大正常的脸蛋。 啪叽,苹果砸地上了。 少年呆若木鸡,一瞬间血气上涌涨红了整张脸,连耳朵都不能幸免。 却在此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苗小柔突然又活了,十分淡然地把书放回去,语气平平:“以后这种书,还是自己收好吧。” “……哦。” “夫子留的任务我抄完了。” “……辛苦了。” “我去看看熬的汤可好了。” “嗯。” 不紧不慢出了书房,苗小柔的脚步立马就快得跟车轱辘似的,直奔小厨房而去——她慌,她真的快慌到吐了! 屋里,少年把弓箭一扔,冲上去扒拉出那几本刚弄到手没几天的春|宫图,龇牙咧嘴全都撕了个粉碎。 收好?收哪儿去,枕头底下吗? 这脸都丢到蓬莱仙岛去了! 他发誓再也不看了,再也不好奇了!求奶奶相信他,给他个机会再做个好孙子,才不会像那些师兄一样龌蹉。 说去看汤熬得怎样了,结果苗小柔把汤熬焦了…… 这一天的晚膳,她做得十分寒碜,最后叫了御厨出手,才不至于没得吃。两人默契地埋头吃饭不说话,翠枝还以为两人闹了矛盾,问毛崇之,毛崇之糊弄人的回答张口就来,说是因为昭仪要进宫的事苗姑娘吃醋了。 翠枝回头好一番讥笑,又报给了丞相府去。 总之这一晚,因为某本书的原因,爱说爱笑爱的两人都安静得出奇。到了犯困时候,便去了裕德池沐浴。 说来也巧,偏偏又在裕德池门口撞见了。往常这种情况,他定会欠抽地说一句:“咦,这么积极,来偷看爷爷洗澡么?” 今天是一个屁都不敢放。 裕德池内两个池子,正间最大的一个是天子御用,侧旁边开了个小房间,里头也有澡池一个,乃是随居妃嫔用的。 苗小柔径直去了小房间,白睢则留在原地,鼻子狗一样闻到那边房间里传来的花瓣香……无法控制的,脑子里一页春|宫图闪过。 待他回神过来,脚步已经朝那小门迈了半步出去。他呆愣了半晌,没搞明白这脚怎么就不听使唤了。 “啪——”响亮的一耳光。 他扇了自己一耳刮子。 暗暗骂了句:“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