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地想:穆悠莫非是有什么疯病隐疾,过一段时间就要发作一下?
却说穆悠回到草料房,就地抱臂盘膝一坐,不久前那场面顿时化作无数把锋利的兵刃,噼里啪啦地向他招呼过来。
他在心中挥舞双手,将那些兵器一一挡开,心说真是不堪一击,接着气愤地想:笑话,那刘宁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居然敢向程钺告白?
程钺讨人喜欢不假,可那刘宁是怎么回事,居然敢先告白?!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程钺也真是的,没见过世面吗?区区一个告白,反应居然那么大!
居然还说想想!
想什么?有什么好想的!
对了还有,刘宁怎么会知道程钺是朱雀体质?他自己说的吗?。
那就怪了,他跟旁人说这个做什么?
穆悠眉头一拧。
不是吧,他居然都跟旁人说这个了。
他都没……跟自己说过。
正巧此时景晚月推门进来了,二人目光一接,穆悠恍惚了一瞬,接着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就是这种眼神和表情!那么无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明明他都快气死了,那家伙却还是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
而且每次都是这样!
穆悠鼻孔里重重出气,转身躺倒在自己的稻草铺上,背对景晚月,作“我很烦别理我”的入睡状。
茫然的景晚月只好依照先前处理这种情况的经验,让他自己呆着,想来过段时间自然就好了。
整整一夜穆悠都在做梦,各种各样的梦乱七八糟地侵蚀着他的脑袋,让他恍恍惚惚,翻来覆去,甚至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了。
梦境里最后一个画面至为清晰,他对着刘宁大骂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然后刘宁转过身来,脖子上顶着的,居然是他自己的脸。
穆悠脊背发凉,猛地一下坐了起来,彻底醒了。
被吓醒的。
天蒙蒙亮,程钺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一边。
他也静静地看过去——
程钺的个头挺高,跟他差不多,特别仔细地去比较的话,大约比他稍矮一个指节;
程钺也挺瘦,也与他差不多,可虽然都是瘦,却不如他强壮。
因为程钺白,而且从露在外面的手、脸,干活儿时挽起袖子现出的小臂,以及晚上睡觉脱掉鞋袜露出的双脚、脚踝和小腿可见,他的肌肤很细腻,不像自己,从小到大风吹日晒摸爬滚打,浑身早已粗糙了。
毕竟家道中落之前,程钺是做过少爷的。
还读过书。
自己和他怎么能一样呢?
一时间,穆悠有些失落和迷茫。
但转念一想,程钺毕竟家道中落了,如今没了家人没了富贵成了流民,与所有马兵同吃同住,做同样的事情,勤奋努力,从不挑拣,毫无骄矜与怨言。
这样看来,他与自己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想通了这一点,穆悠心里好受多了。
他收回注视的目光,手指动了动,嘴唇也动了动,终于还是带着一点未曾完全消解的怨怒,没好气地说:“喂。”
“嗯?”景晚月也已经醒了。
穆悠垂下眼帘,攥下了拳头,接着双目蕴着光芒,笃定地说道:“我也要参加升级考核。”
“嗯?”景晚月一愣,爬起来惊讶地看着他,“你昨天不是说不想吗?怎么突然又想了?”
穆悠下意识露出被揭穿了的羞涩神情,连忙用烦躁代替不好意思,余光迅速瞥了下景晚月,耳后一红,逃也似地起身出门,粗声粗气道:“不为什么!就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