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衣人戴着斗笠,白纱绕了一圈,拢在他粉裙上,又在面容方向收拢交叠,开口处,露出颈处一小节光滑苍白的皮肤。
微风拂过,带来远处欢声笑语。
男人头也不抬,按着斗笠走进牢里。
魔教渔阳郡分舵众人并县太爷极其走狗各个被捆成一团,像蛛网里的猎物,嘴也被严严实实堵死,无法交谈。
县太爷躺在地上,一只老鼠从他脸上爬过,他紧闭双眼,嗓子里“嗯嗯嗯”不知说的什么,待他哭着张开眼时,却见一片粉色从眼前飘过。
“嗯?”县太爷眼猛然瞪大,提高嗓子,“嗯嗯嗯!嗯嗯嗯嗯!”
牢内众人纷纷抬起头,看向来人,讶然。
娇嫩的粉站在灰暗恶臭的牢内。
似苍苍石山中盛开一树桃花,莽莽枯林中长出一粒花苞,滔滔黑海中冒出一朵睡莲。“她”站在那,格格不入,可怜可爱。
但闵真心里蔓延出无尽恐惧。他的口被堵住,鼻子只能嗅到恶臭,耳朵听了一夜手下哀嚎。
此时此刻,他的眼睛看得无比清楚。
他看到来人袖间的黑红痕迹,他行走江湖多年,知道那是什么,他曾衣服上,全部都是那种痕迹。
他看到来人雪白修长的手指从粉色袖间缓缓抽出黑色匕首,那匕首被拔出的动作干净利落,刀刃暗沉发青,那是浸毒后的样子。
他看着来人挑开锁链,慢慢走近,看着匕首靠近自己鼻尖,然后上挑,落在自己眼皮上。
“咕咚——”
闵真咽下口水,他瞪直眼,颤抖的动作都不敢放大,他怕他控制不好,那刀刃会划破眼球!
“魔教渔阳郡分舵主闵真?”清凌凌的声音从斗笠下传来。
闵真眨了下眼,有汗液顺势落尽他干涩的眼球,刺激的感觉带着成串的泪珠流出。
“哼。”斗笠下的人冷笑一声,匕首朝下。
“噌——”
布条缓缓落下。
闵真大口呼吸。
“是!我是!”闵真颤声道,“阁下是——嗯!”
匕首突如其来,又落在他嘴前。
“我不问……不问……”闵真连忙抿住嘴。
雪白手指紧紧握着黑色匕首,像终年不化的岩石上落下一层雪。粉衣人一动不动,轻声问:“你来白鹿县所谓何事?”
闵真面上刚刚露出犹豫,那匕首又往前一片,贴上他的唇,恶臭中,他闻到一股腥气,混在难以形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气味中。
闵真身上顿时冒出一层鸡皮疙瘩,他牙微颤,道:“施娘娘派我来,来拦王天机。”
“施施?”
“是。”
“王天机是谁?”
“小红炉庄庄主的老丈人。”
“为何拦他?”
“……”
“唰——”
黑色匕首捅破旁边那人心脏,那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已见了阎王。
寂静的牢内空气仿佛凝固的粥,裹住众人。
虽然不知斗笠下何人,但闵真知道,他那双尖锐可怕的目光正对着自己。
冷汗沾湿衣服,他声音更加颤抖:“听,听说王,王天机身上,有清月,清月宝藏的藏宝图!”
粉衣人一动不动,半晌后站直身体,似乎是相信他的回答。
闵真僵直的身体缓缓放松。
“最后一问。”粉衣人淡声道。
闵真连忙坐直。
“你背叛了教主?”
闵真猛然抬头,“我一直追随魔教,追随十——”
他话一滞,突然明白过来,“你是重霄教主的人?”
“噌——”
青色匕首没入闵真胸膛,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粉衣人,临死前喃喃:“为,为什么……”
我明明都告诉你了。
粉衣人抽回匕首,白纱下面容模糊。
“叛教者,死。”
白鹿县歌舞不停,美味佳肴一盘盘端上桌,捧到恩人面前。
越恒哈哈大笑,顺便挡住他们敬酒的手,“喝不得哟,要出事得!”
“怎么喝不得,喝!喝!”
“喝!”
一墙之隔,粉衣人坐在阴影中,摘下斗笠。
面无表情的脸上泪痕格外明显。
他一脸冷漠,随手丢下染血的匕首,顶着泪珠从怀里掏出帕子,揭开。
坚硬的半个馍上面印着一排清晰的牙印。
风悠悠顺墙飘过,在空气中打个饱嗝,带着饭香菜香以及浓郁的肉香,慷慨大方地送给阴影中的人。
粉衣人身体仿佛变成这半块馒头,坚硬,坚硬,坚硬。
“……”
大颗大颗的水滴落在衣服上,跟前夜那片“蔷薇花”偎依,暖暖饭香中,粉衣人握着半块馍,低头埋在胳膊中。
他委屈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