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说的好,逼急了兔子还咬人呢,何况十四如今也是个化形的大妖怪。 那蛟龙掌得雷电,纵云雨,以它雷电之威云雨之趋,可断出它善水而非异雷,说白了这货也就一主水属性的妖怪,狐狸是什么?纯正的火妖丹,漠狐中她这妖丹的澄净之度那可不是盖的,两次凝丹,其威不可小觑。 “将我烤了吃?”被这不分青红皂白便多管闲事的小黑龙给激得,十四心一狠,妖法她不会,可操控那妖丹里面的妖力她却是可以的。 妖魅传音术她不懂,只会内力,可是,叫一个脏腑脉窍跟人多有不同的妖怪练人修那一套自是不可能,如今她既是一只妖,那便得有个妖的样子,这一点觉悟她还是有的。 十四朝那黑压压的雷云一笑,便朝着城门外的方向飞奔而去,一边还不忘挑衅那躲在黑云里的小黑蛟,引得那团电雷盘旋的黑云直朝着狐妖疾驰过的方向追去,轰鸣渐远,城中雨势渐收,商贩傻在当场还沉浸在那美貌女子被雷连劈的情境里,然,和尚早见惯了狐妖如打不死的小强,却踌躇片刻,最终还是照着黑云的方向追了去。 跑了一阵,她才停下脚步,迎面就摔下来几道雷鸣,这会周围可没什么碍事的人在,十四便将妖力放了出来,倒也没闪避,硬生生用着妖力去抵挡,她这么做显然是为了试一试水深。 “你个死狐狸精,你倒是跑啊,你怎么不跑了!”小黑蛟见那狐妖展开了妖力,先前被雷焦了的断发又长了回去,除了一身凡布衣裳,整个人都滋润了起来,笑盈盈地小脸蛋是白里透着红,这令它不悦,明显在挑衅嘛! 黑蛟翻身,雨势瞬变,冰凌如刃,夹着电光疾向狐妖射、去。 狐妖妖力凝外,灼热的灵波瞬间构建出一个天然屏障,将她整个人都护在其中,但见那攻击越渐越强,屏障也随之变化着,似乎是遇强则强,此地斗法妖风大振,妖气冲天。 可那雨芒电势折腾了好半天,竟奈何不了她分毫,不仅如此,黑蛟意识到这回怕是碰见个硬钉子了,“哼!本尊今日心情好,便放你这狐媚子一马!”黑蛟能感受到之间明显的差距,十四又岂能察觉不到? 有一件事让她上心,早也听闻过妖类有少许传承是可来自于自身血统的,初试妖力全开的她脑海中一道热暖回流,瞬有一道道口诀窜入识海,心念一通,她恍然大悟,难不成这便是妖的传承? 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十四默念口诀,人眼瞬变,换为澄清狐瞳,一颗妖冶的血红点缀在那双眼之下:狐媚善幻,化! 那黑蛟本欲逃,谁曾想,话刚说出口,狐妖竟一个飞跃窜上,蛟龙刚放了招式应对,后背竟然一道滚热的灼烫狠狠砸了下来,同时,面前那只狐妖竟是个火团变的?火团遇着了大水,顷刻间化为烟雾散去,真的狐狸竟从背后偷袭了它! 一真一假之间,若非功法破去了幻像,它根本不相信,眼前的狐狸竟然是幻化的,更不愿意相信,真的狐妖竟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身后。 且还不止如此,那狐妖背后偷袭不算,还顺势占着迅捷随着那记攻击,跳到了蛟龙七寸,双手死死环住,彼时的狐狸烫得好似礁炎,黏在它身上,那边如同烧红的铁板贴在了人身一般,滋熘作响,灼烫难忍! “啊~!我要把你烤了吃!啊~!” “呵~不如做成一道冰冻狐狸精,伴着咯嘣脆下口?” “大胆孽畜~啊!” 十四笑,这小蛇就是欠收拾:“彼此彼此。”皆为畜生。 小黑蛟气得在云端上头直翻滚,试图把她给甩下去,并大骂此妖扮猪吃老虎,死不要脸,也不想想当初究竟是谁来招惹谁的。 …… 差不多一个多时辰,和尚找到了附近,但见沙狐狗狗已换上了一套粗布衣裳,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顺手牵来的,不过想到她花五倍的价买下商贩灯笼的行径,倒是不必担心这衣裳是白拿来的,这一点约束力若她再无,他也不会与她相安无事的走了这么一段路。 彼时沙狐妖正朝他笑盈盈的招手,但见她无恙,长发亦长了回去,跟个没事的人似的,和尚就后悔了。 找来作甚!糊涂! 当归掉头就走,十四依旧笑如春风,紧随其后,脸不红心不跳的扯着天方夜谭:“和尚莫担心,上天知我是个好妖怪,便收了天雷,赐我仙药,伤都治好了…” …… 一片焦糊的木林中,湿漉漉的水汽,一番狼藉好似在诉说着方才经历过怎样的一场洗礼,焦糊中,有个黑影动了动,顶开了裹着一层黑炭的粗木,显出一条小蛟来。 小蛟就地滚了滚,一身蛟鳞就像是泡沫般随风消散了去,在地上一滚竟化作一小少年,本是清美得紧,却穿了一身似被火星子撩过一道的亮蓝衣裳,黑糊的缺口把好端端的锦绣长虹糟蹋的不成样。 别看小少年才半大,他的眉宇已有了一股子说不出的英气,最是一对龙眸彰显傲气。他母亲本为龙,只他偏生随了父亲,才活脱脱一蛟样。 他低下头将自己的狼狈好生打量了一遍,好似想起了之前自己是如何受挫,如何狼狈,如何败阵于狡猾的狐狸精之下的,眉头逐渐蹙的越来越紧,似是惆怅得很! 许久,他低声嘟囔:“这狐狸精是炼丹炉里长大的吗?把我一身鳞片烧成了这般模样!” 不行,这窝囊气,得还回去! 先是朝着十四离开的方向愤愤地瞅了瞅,眼神与表情倒是很到位了,奈何脚步却踌躇得很,犹豫了好一阵,才收回了迈出的那一步,转而陷入了沉思,极是认真。 可是他打不过她呀? “娘信佛,大姐又是个大孝女,只要给我姐捎个信,就说有只四处祸害出家人的狐狸精,就不信还不把这臭狐狸给烤了吃!不,不对,是做成冻狐狸…”最终,他似乎下定了决心,那副踌躇登时烟消云散:“就这样!”看来十四一番教训,还真把这小蛟给收拾得挺‘服帖’呐,都不再执着火烤狐狸串了,‘改邪归正’要啃咯嘣脆地冰冻狐狸精哩。 于是小黑蛟飞了信,贼心不死的朝着那股子都烙印在他心肝里的臭狐狸味,追了过去,只这一次,他学乖了,不敢再翻云覆雨搞那么大排场,他要时刻保持警惕,要跟着那狐狸精,盯着她以防她对那个出家人动手动脚! 想起出家人,小少年咧嘴笑了,笑得一派春光灿烂,他从未见过有谁盯着阴雨的天空,那密沉沉黑压压的抑云能像和尚一样,双眼中宛如盛满了万千星辰,仿佛静静地注视着从未见过的绚丽,认认真真的看着云,那眼神,好看极了! 夜里客栈里头的小院中,几个年轻人团着一堆火,在上头烤肉,一边喝着酒,一边吃着肉,一边碎嘴着那些妖啊怪啊的故事。 店家都说了几回了,这里不许烤肉不许生火,会熏着四面客栈住户门窗,影响住户睡眠质量。 也只能说说而已,客栈里唯一的其它住户,就一个和尚一个美人,这美人儿如今已经大咧咧的加入到了烤肉阵营中,出家人四大皆空被油烟熏一熏完全没意见,所以,店家还能怎么办? 这是淡季,淡季! 总不能把几人撵走吧?不说这几个年轻人,就单论那带着和尚来投宿的美人儿,那出手的阔绰,对不起谁,也不能对不起闪闪的金银! 于是乎,当看见那女施主既然也兴高采烈的加入到这四合客栈围中小院里,与人畅饮,店家收回了不知是第几回欲要劝阻的话桩,亲自抱了坛老酒送到女施主面前,要她玩得尽兴些,最好嘛,是能乐不思蜀,多住些时日。 换来众人哄堂大笑,笑他财奴变脸比翻书快,店家不与这些小年轻计较,伸伸懒腰,扭了扭老骨头,心道终于可以安心去睡觉了。 不多时,那嬉笑声传来,便知狐妖狗狗已然与众人打成了一片,当归站起身来,盘坐了这么一会他实在静不下心,脑子里总在想着,白日里的事,那雷电究竟为何照着狐妖劈下,还有狐妖又为何能安然无恙的回到自己身边,真的如她所言? 连他都觉得狐妖那话信不得,明显是信口拈来胡编乱造的,哪里会有什么神明不分青红皂白胡乱劈人的,完事了再给个仙丹?若真是如此,岂不荒唐! 正想着,便传来女子清朗的声音,沙狐狗狗竟也上赶着热闹说起了故事: “相传有一女子自幼被遗弃在山神庙,吃着庙里供果长大,明明从未习学,却能精通医理,但凡观望病者一眼,便知其病。时间久了,经她妙手治愈的人越来越多,在当地颇有名气,可是突然有一年,这女子便告知家乡父老,言说她奉师傅之命,将要一路北下,逢病救医。此一去,便要到本地传出怪疾时方可归还。众人便问她,这大能师傅何处来?女子答曰:山神。众人才明白,原来女子的机遇竟是受了仙人点拨,更是对女子的话敬之又敬,十里长龙,遥首欢送。” “这山神的徒弟北下,每医治一人,便向之索取一根发丝做为诊钱。人便问起,大夫妙手回春不图钱财,却只取长丝一根?女子就告知,这头发是用来救活家乡父老的灵丹妙药。这话何解?她却只是笑笑,从不细答。她治人不计其数,大伙都很感激的将发丝奉上,只待她收集到了与山神约定好的发丝数量,便朝着生养她的地方赶回。彼时,她的家乡果真如她所言,传出了怪疾,怪疾不传外乡人,只在土著民里迅速传播着。此疾虽不至索命猛烈,却能将病者折磨得生不如死,多少大夫都束手无策。一时间,乡里乡外人人痛苦哀嚎,田无人耕,禽无人喂,一个个只疼得死去活来,最严重的,却是连站都站不稳。” “女子赶回来看见这一番景象,连忙照着山神的交代,将收集来的发丝烧成了灰,用来治疗众人。可此方不治,眼看已有几个老人熬不住,生机稀薄,不可再耽搁,女子不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只能跪山神,求解法。山神便说啊,‘一定是你哪个环节出错了,许是不注意遗落了一根头发丝,所以这里的恶疾你才治不了,错在你身上,求我何用。’女子本是个严苛律己的人,从未犯错,行事仔细谨慎,理说不是会犯下这等错误的人,可山神既然这般说了,女子不疑有他,唯有苦求,山神见此,才说道,‘你自幼被我收养,山中灵气皆进你身,若将你熬煮,便是最好的药草’众人不忍善良的女医圣牺牲,可又不愿再久积恶病,一时间,出头的都是贪生怕死的,沉默的亦都是贪生怕死的,竟无一人替她说话。山神便笑,你且看看这些人,不知感恩,死了便死了,你是我教出来的徒弟,留着性命日后去了哪里不能为人所需?所盼?” 众人听到这里,不免唏嘘。 “后来呢?” “后来啊,女子只道,自幼吃的便是乡亲父老献来的果实糠饼,住的是乡亲父老亲手搭建的庙宇,穿的是乡亲父老凑来的衣物,于是央求山神将她熬煮便是,只要能治好大家,死又何惧。那山神令人架起大锅,大火烹煮,整整熬了女子七天七夜,无一刻女子不疼痛难忍的,可她偏就紧咬牙关,死死撑住,七天七夜一过去,女子但刻死去,山神将火一收,锅里便飘出一阵奇香,但凡闻见怪病立即消退,山神将大袖一翻,收走了那锅汤,消失于众人眼前,走得决绝,只言片语都不屑留下,似乎再也不会现身人前一般。众人这才醒悟,失声痛哭了出来,是越发的悔恨,后齐心为她修建一座大大的庙宇,也不知补救来不来得及。” “人都死了,假惺惺盖座庙来有何用?”有一人叹道。 “是啊,人都死了,当我说,那些乡民就不该得救。”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热烈的讨论了起来,彼时连和尚的房门都轻轻打开了一条缝,似乎也对这个故事感兴趣呢。 十四见状,唇角轻轻一扬,忽而开口说道:“那女子可没真死。” “此话怎讲?难是还有后文?” “姐姐,快说快说。” 她也不卖关子了,喝了一口烈酒,道:“正是。故事里的女子并没有死,而是脱胎换骨了。那山神呐是神仙,是故意考验女子的,但见此女心中的道坚如磐石,这才让女子脱了肉体凡胎。至于那些乡邻,若是当会人心向善,指不定,都能得些什么奇遇也不定呢。” 看了一眼递到自己面前香饽饽的烤肉,她偷偷的咽了咽口水,继续装出一副善女子的斋戒样,笑盈盈地再一次婉拒。 且笑且道:“所以说,这故事告诉我们,人心,当向善。善有善报。如同那故事里的女子,本是个孤苦无依的孤女,最终却脱了凡胎,当了神仙去。神仙?那本是凡人来做滴,只在于凡人心坚不坚了。” 她知道门后那和尚正直勾勾的盯着她看来着,作戏得全套,肉啊,这辈子,她恐怕是碰不得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