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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懈,再也支撑不住的白夏在塔纳的怀中陷入了昏睡。

听到怀中人均匀的呼吸声,塔纳低下头,露出了无奈的笑意:“就这么信任我么?白夏。”

“你一定会吃亏的。”

伴随着这冰冷的谶语一同落下的却是额头上轻柔的一吻,难以分辨真心。

……

白夏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他置身于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走廊,两侧的房门紧闭着,他一路奔跑却始终被困在这个无尽的循环中。

终于,在经历了漫长的折磨后,他打开了尽端的大门。

耀眼的灯光刺痛了他的双眼。

无菌的手术台,他看到一名少年身上插着无数的设备和仪器,他的手臂上连接着一条管子,不似在输血反而像是在采血。

白夏站在门口,就这样看着心电图上的生命体征越来越弱,他紧紧握住门把手,掩饰住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他害怕上前,他止步不前。

但冥冥之中有种未知的力量推动着他,迫使他走向那个血腥的手术台。

然后白夏看到了躺在台上的那个少年,那张稚嫩的面容……

如雪般细碎的白发遮住了脸颊的一角,年级虽小但容貌已初露风华,尤其是那种冷冽的气质令人过目难忘。紧闭的眼眸勾起人无尽遐想,期待那双眼睛睁开后会有如何瑰丽的神采。

这是一张陌生,却又熟悉的脸。

白夏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附在少年的脸颊上,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般,他缓缓跪倒在手术台旁,脸上浮现出苦笑,那张平庸的假面就这样慢慢破碎,慢慢露出姝丽的真容。

一滴晶莹的泪水落在少年的眼睑上。

睫毛轻轻翕动,然后台上的少年缓缓睁开了那双神秘的眼眸,猩红如血,他的目光与旁边的白夏正面对上,漂亮的脸上却冷漠得没有半点人类的情感。

“你,是谁……”

如呢喃,又似一句诅咒。

白夏感觉到犹如溺水的窒息感,他徒劳地伸出手,本以为什么也碰不到,却意外感受到一双温暖的手紧紧抓住了自己。

“白夏,醒醒。”

在关切的声音中白夏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有些迟钝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周围的天色暗沉,黑压压的云层昭示着山雨欲来的气息,两侧密密麻麻的树影令人望而生畏,笔直的道路上只有孤零零的路灯,此刻他所处的这辆小车就像唯一的孤岛,在静悄悄的黑夜里照亮了渺小的一角。

白夏努力撑起身体坐直,揉了揉眼睛,身上披着的外套因此滑落,他下意识抓住衣角扭头看向旁边的塔纳:“我们现在在哪里?”

塔纳凑到他的面前轻声道:“在回东京的路上,放心我们都安全了。”他说着把白夏揽入自己的怀中,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白夏靠在塔纳的怀中,还没有从刚刚的梦中彻底清醒,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过了好一会儿,白夏才抬起头,用有些干涩的嗓音道:“塔纳……先生,你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你是在跟踪我么?”

塔纳微微启唇,不由自主地看向白夏的眼睛,那里写满了执着、困惑与担忧。

他本不该心软,却可悲地发现自己无法说出任何谎言。

“我并非在跟踪你,我是来调查另一件事,意外发现你的存在的。”塔纳敛起多余的表情,用最平淡的口吻开口道。

白夏低下头,塔纳看不见他的表情无从揣测他此刻的心理活动。

信任,亦或是怀疑?

此时白夏终于开口。

“我很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塔纳先生。”他的声音有些发闷,“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你总是会在我陷入危险的时候出现在现场?”

“那是因为……”塔纳的手轻轻落在白夏的发顶,他本不该心软迟疑,可他无法欺骗自己的本心,他已经完全动摇了,他不应该告诉白夏事情,这是为了他好。

然而回避和欺骗只能造成白夏的疏离,造成两人渐行渐远的结局,塔纳清楚地知道白夏的底线,就算只是猜测都令他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他甚至有一瞬间觉得,相比触犯原则的惩戒,或许说出真相才是最好的选择。

一昧隐瞒下去,心怀芥蒂的白夏绝不可能接受他的庇护。

“即使是这样的问题也不能为我解答么?”白夏抬起头,眼神很平静,但恰恰是这样平淡的疑问,努力克制的语调,更令人感受到他的心碎。“我从来都不了解你,塔纳先生。”

“你的过去我一无所知,你从何而来,你因何而来,你接近我,爱上我……这一切都太像一场美丽的梦境了。”白夏说着,脑中似乎也同步出现了那些美好的回忆,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些许笑容,“你太好了,塔纳先生,好到令我无法承受如果这一切都只是骗局。”

“即使你靠近我是别有意图也没有关系。”白夏的眼神温柔得令人心碎,“只要,你不是站在我的对立面。”

“我永远不会成为你的敌人!”塔纳握住白夏的手,紧紧地像是要把自己的情感付诸于行动,那不应存在的人类的心脏前所未有地跳动着,滚烫的血液连同沸腾的爱火,在这空洞的身躯中被一同点燃。

祂是不染私情的神祇,但塔纳是拥有血肉之躯的人性化身。

爱意无需作假。

欺骗,是神祇不应犯的罪行。

所有的难言之隐在此刻形同虚设,塔纳从未这么坚定地觉得或许是时候说出真相了:“白夏,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我是……”

白夏的眼神中逐渐透露出一丝光亮。

然而就在此时,塔纳的耳边传来了某个无良魔法师的声音,他的坦白戛然而止。

“塔纳冕下,让一无所知的凡人踏入超凡世界真的好么?他身上缠绕的命运复杂到连我都无法看透,如果您真的爱他,”艾利欧顿了顿,“隐瞒有时也是一种爱。”

塔纳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他抿着嘴唇,难掩怒气:“你在质疑我不能保护他么?”

“我当然不怀疑您的力量,更不怀疑您的‘公正’。”艾利欧奉上了致命一击:“不过,您真的要告诉他,您究竟为何而来么?”

“能劳动尊贵的死神塔纳托斯大人亲自前来执行的任务只有一种——”

“带走应死之人的性命。”

“您是来杀他的!”

天际乍破的雷声摧枯拉朽地折断了参天大树的枝干。

夏日的雷阵雨来的没有缘由,豆粒大雨珠密密地砸向车窗,轰隆的雷声不绝于耳。

无人的山坡上,没有人注意到一个身穿斗篷的黑影伴随着断裂的树枝从空中跌落,就在他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前,一阵金光闪光,身旁的布偶熊陡然变成一只神态威武的猛兽,驭使着疾风接住了自己的主人。

体型变大的斯比奈鲁声音变得低沉许多:“我早就说了,别随便挑衅他。”

艾利欧控制身体的平衡,从容地坐在斯比奈鲁的背上随它往天空飞去,法杖轻点在周边创造出一个隔雨的魔法罩。

“这回不是挑衅,而是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