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沿着路一直往上走,陆离眉头紧锁,不时往山上看去,不时又把伞紧紧藏在身下,插在后背,不时又回头去看狐小妖,可是狐小妖却是自顾自地往前走去,细雨落下来,都被她隐形的大尾巴给拦住,粉色的小狐狸,则一直在狐小妖的肩膀上,也是背对着陆离,一次头也没有转过来,只是有卷过细雨的风,吹走狐小妖的发丝,在耳朵边拂过。
雨落在身上,有一些痛楚,像是可以忍受的腐蚀的液体,那是被太阳灼烧的阴灵。
但是在痛苦里,还有一些清凉,像是夏天被蚊虫咬过后,擦了清凉的东西上去。
陆离在慢慢地往上走去。
但有种抗拒的情绪,拒绝接下来要面对的!
有那么一瞬间,陆离甚至想直接冲上去。想快点了结这一切,而不是提心吊胆。
一个担心,一直在眉间郁结。
如果这把伞被这里的庄先生毁了怎么办?
在这一段走上去的路上,陆离却前所末有的考虑了所有关于这把伞的事情。
以前要分对的错的,这把伞是好的是坏的,坏的就毁了,但现在更多的,却要去想失去这把伞,他将面对什么。
如果走上这座山,庄先生就毁了这把伞。
那陆离现在就是去给这把伞送葬。
每往上走一步,日后可能就后悔到肠子青了。
这把伞有什么对错,自已还不清楚,不能随便下定论。
如果只是怀疑,就把这把伞送上毁灭。
关于对错,好人坏人,好伞坏伞,这已经不在是现在应该讨论的事情了。
已经顾不上去讨论这个了。
真正应该考虑的,是失去这把伞后,陆离会发生怎样的剧变。
失去阴阳伞,这对陆离来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这是他的致命弱点,说不定什么时候,太阳就会把他送去死。
从阴间当了状元以来,又被当选判官,可是回到阳间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在阴间强大的判官,到了阳间,却更容易被太阳灼伤。
阴灵越强大,在阴间越强大,但在阳间,与阳间的对抗就越强烈。
阴阳两隔,阴阳对立。地府不见天日,人间不见地府。
阴间有阴间的规矩,如果他在这里死去,按照规矩,他是不能去直接去阴间的,而是要在这个阳世,作为孤魂野鬼在这世间游荡五十年。
而这除了意味着要忍受疾风苦雨,风吹日晒,作为孤魂野鬼,最直接的就是忍饥受饿,忍受寒冷,阳间的生命与阳间的阴灵是两个世界,同样平行,阳间温暖,阴灵在寒冷里,而且在寒冷的平行世界里,不能享受阳光,会更冷。
而那些被阴间纪录还没到死,也不能下地府,是不是对他这样的判官更加憎恨。
这些也就罢了。
可是他的父亲陆大路,却要魂飞魄散了。
若是和父亲两个在一起做孤魂野鬼就罢了,还可以有判官的身份许诺给那些游鬼,说不定可以换的好处。
可是魂飞魄散就什么也没有了。
陆离完全没有任何退路!
这大概就是陆离人生的无奈了吧。
如果这里的主人,要强行销毁阴阳伞,陆离自已是不是要和他好好商量下,或者还有可能再一战。
陆离看了一眼狐小妖。
恐怕她是不会站在自已这一边的。
陆离又回眼往山下看了一眼。
那舟上的人,远远看去,还在那里读书垂钓。
看起来,多么平凡又普通的日子啊,有些事注定了没有退路。
山路已经越来越短了。
这看似平常的石头,却像是每一颗从脚下走过,都是令人可怕的。
意味着越来越靠近庄先生。
从没有走过这么一条触目惊心的路啊。
心在为断地往下沉,和这座山一样沉。
狐小妖已经很厉害了,这个庄先生,应该更不一般了吧。
如同赴死般地绝望。
陆离的手紧紧握紧了阴阳伞。
指节发白。
如果阴阳伞真得有感情,会是什么样的想法?
在这个世界,陆离是真地需要阴阳伞,可是阴阳伞到底哪里需要陆离,这点还不明了。
但是阴阳伞选了陆离。
他们是相依为命了吧。
可这个时候,这把伞就像是死了一般,没有任何回应。
哪怕一点有回应都没有。
那怕是过往那种,一点点的回应也好。
没有。
仿佛这条路上只剩下陆离孤独地面对。
路在脚下越来越短。
所有的路,到了最后,还是自已要独自去面对啊!
说不出的难受。
说不出的孤独。
陆离在这一刻又想到了曾勋,以前的日子,还有他的陪伴。
那些日子,当时本没在意,此刻却是一股暖流。
但想到了最后,却让这里更加冷。
想到温暖的事,再看看眼前当下,不觉得什么也没有了吗?
冷雨又落在肩头,脸上,可是不愿意这样把伞拿出来,阴阳伞还是就这样被忽视掉好。
可是,如果有伞不用。会不会更奇怪?
这雨也不大,男人会在乎这点雨。
在这一段路上,却有无数的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
想念起林湘。
明知道她并不喜欢自已。
可是与她的点点滴滴,却如手边的温度,仿佛还在手边。
仿佛闭上眼,她的手就在自已手里。
可是下一刻,就听到她说——子安。
那个人从末见过,却有一些苦涩的羡慕。
像是难以说出来的苦。
在嘴巴里散开。
林湘是生于云深大陆以南的女子。
身高没有狐小妖这么高。
但是却很匀称。
匀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