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城内众将诉苦抱怨之时,城外的甘宁其实也是面沉如水,心在滴血,因为攻城这几日下来,即便拉了百姓上场,他这边的折损其实也同样接近千数了,守将们说所守住的每一寸野战阵地都是用鲜血守住的;而对甘宁来说,他们每前进的一步也一样是用尸体推出的。
且最憋屈的是,在甘宁看来,若是王政那边此时一并发动,江陵城已然可以攻下了!
但王政偏偏就是按兵不动,不仅他不动,新赶到的王熊部也没有动!
甘宁不知道王政究竟在想什么,若是这般拖延下去,任由襄阳的援军赶至,那可就当真是错失良机了。
但没办法,既然没有新的军令传来,甘宁也只能咬着牙让自家部曲继续冲上去了,仗打到现在,比的已经不单单是军卒、也不再是器械,而是双方诸将的意志力了。
谁能更不把士卒当作人来用,谁就能更接近胜利。
守城第四日时,借助关羽部的配合,郭永开始逐渐抽调城东、城北、城南的守军去补充城西。
待第五日,郭永开始动用预备队。
第六日时,延绵多日的夏雨终于停了。
此时城内的守军,存者已经不足两千人,其中多都是伤上加伤,依然奋战不止,都伯以上的军官还好点,虽然人人带伤,最起码基本健全,少有阵亡的,都伯以下的军官几乎换了一半。至若什长一级的底层士官,更是差不多全部换了一遍,有些损失严重的营头,更是都换了好几番了。就连郭永本人,也最终因为不小心而中了一枚扬州军的箭失。
于是大批的望族家丁,护卫,以及普通百姓开始被抽调上城。
当日夜晚,在临时的军议上,黄晔抽出了十数年没摸过的佩剑,声音嘶哑,状若疯癫般地给众人鼓劲道:“已经第六日了,还有两夜,再过两夜,咱们就能发起反攻了!”
一旁的郡臣亦附和道:“诸位,据报,襄阳援军的先锋现已到城外百里处,明天下午前就可赶到江陵,至迟到后天晚上,关将军便会和他们汇合一起,再坚持一下,待到那时,你们就是破贼最大的功臣!”
太守郭永这次却是一言不发,只是在窗漏下负手看着东面方向。
那里既是援军奔来的方向,亦是关羽部驻扎的位置,
同样也是最先兵临城下的“吴牛部”的所在。
......
荆州的雨停了,荆州的雨也停了,瓦蓝的夜空中一览无云,繁星点点,一弯上弦月发出澹澹的清辉,洒落人间。
差不多便在同一时间,身处益州的鲁肃也在临窗观望。
只不过他看的不是远处,而是近处的小院门扉。
这座小院,是刘章特地拨给他的。
自上次见过刘章一次后,连着多日,鲁肃都没有再得到召见。
即便是上次的相见,也是没说多大一会儿的话,连许多准备的说辞都还没有机会说出,刘章就借口有政务处理,更衣先走,让鲁肃大觉无语。
毕竟说起来这已不是鲁肃第一次为王政出使了,之前连刘表这样的天下名士,乃至袁绍这般的雄主英杰,亦皆是一面搞定,自然万万没有料到,竟在刘章这样年纪最轻,名气最小的诸侯身上碰到钉子了...
不过鲁肃也没有因此灰心,有的人天生便是越挫越勇,越遇见困难反而越有斗志,所以来成都之前,即便王政和郭嘉都不看好,鲁肃却是自信满满。
如今,也依然还是自信满满。
他坚信自家能舌粲莲花,说动刘章,眼下缺少的,不过是一次与对方促膝长谈,秉烛交心的机会!
哪怕鲁肃心里清楚,自袁术之事后,王政在士族高门这块的名声其实更加差了,且刘章与王政素无交情,也无交集,本就没有多少出兵相助的理由。
但鲁肃仍旧还有信心,因为相助王政与动兵荆州,眼下虽然息息相关,但本质上还是两件事情。
不愿做前者,不代表不愿意做后者。
而在鲁肃看来,眼下刘章便已对荆州动心了!
证据是什么?
便是虽然刘章在见过他一次后,连着几天都不再召见,但也没有选择将他遣返扬州,同样没有明言拒绝啊。
鲁肃判断,首先在道义上而言,因为与刘表的旧怨,刘章用兵的理由已然十分充分,而在现实角度,扬州军成功占领长沙的形势,也让他看到了“趁火打劫”的希望。
之所以至今没有付诸行动,或许便是扬州军虽然占了上风,但这优势还不明显,不足以让他抛开所有的顾忌。
毕竟这是一个性格暗弱的君主,与袁绍,刘表等全然不同。
对于后者而言,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便能将其说动,而对于前者,有时候不仅仅要让对方觉得“有利可图”,甚至还要“毫无风险”,才可能会有所行动。
可这世界上有收益大风险小的好事吗?
鲁肃知道没有,却也知道,想要说动刘章,就得让他相信...
嗯...
还真有这种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