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定三日后启程。”赫连澜笑了笑,“不过来永肃城一趟,认识了二位公子以及其他不少有缘人,倒也不算白来,二位日后若有机会来苍川的凤临城,一定要告诉在下,在下必然好生招待。”
若永肃城这头一直没什么进展,他们便打算赶在大军抵达前两日离开,先一步到事发之地,调查看看是否有可疑之处。
“好啊,若有机会,我还真想去苍川国看看。”易嘉荣跟着笑道。
这一晚几人玩到子时才结束,邢安星运气实在太好,一晚赢了数百余两银子,只他一人赢,余下三家皆赔,而易嘉荣也不知是不是因着后半程有些心不在焉,将前些时候赢的钱都输光了不止,还倒输不少。
邢安星离开牌桌时显然心情极佳,对着赫连澜道:“澜大哥记得将狄公子那份一块儿给我。”
“知道了。”赫连澜瞥了眼狄庆,转而满脸宠溺道:“平时你要什么我没让人给你买,还苦着你了?”
邢安星眨了眨眼:“那不一样,这可是我自己赚的。”
赫连澜轻碰了碰他的脑袋:“好,回去便给你。”
几人说话的工夫赌坊的伙计已经替易嘉荣取来了银子,装在木盒中分量不轻,这些银两已够普通人家生活上几年,可对易嘉荣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将银子交给邢安星,他还有心思玩笑道:“连公子此行虽说没做上买卖,但赚得属实也不少啊。”
赫连澜摇头:“那笔生意若是能做成,赚的恐怕是这的数十甚至上百倍。”
易嘉荣闻言又是一愣:“当真?”
“是真是假或是其他,总之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赫连澜拱了拱手,“易公子,那我们便就此告辞了。”
“好。”
几人下了楼,储诚与陆亦承也早已经候在那儿,他们便没有邢安星这样的好运气,几乎将赫连澜刚刚给的银子全输光了,好在两人并不嗜赌,将赌场大堂的情况摸清便离开不再入局。
易嘉荣将他们一路送至赌坊外,见他们分别上了马车才掉头回了赌坊。
马车上,赫连澜看着邢安星仍抱在手中木盒,低笑一声:“第一次赢钱的感觉如何?”
“澜大哥,你就别笑我了。”邢安星原本在思考赌场的事,听赫连澜这样说才想起将那分量不轻的盒子放到一旁,无奈道,“怪不得那么些人都在赌场输到倾家荡产,不劳而获的感觉的确不错,感受过这种来钱的速度,又怎可能还安下心辛辛苦苦种庄稼、做买卖。”
“的确,这样的场所容易激发人心底的贪婪和懒惰,赢时只觉不够多,输了又想继续赌下去翻本,漫漫无止境,最终得利的只有赌坊的东家。”赫连澜看着车窗外那彻夜灯火通明的赌坊,轻声道,“若真要改掉百姓赌丨博的陋习,首先要取缔的便是这些赌坊。”
但他们都知晓,一个地方的赌坊往往还关联着钱庄、当铺的营生,牵扯甚广,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且这些人大多在地方上有些权势,手中又有充足的钱财,真惹急了他们后果不可预料。
想到此处,两人的心情皆沉重了起来,赢了银子的喜悦早已经消失无踪。
又过了一会儿赫连澜忽然开口:“星儿,抱歉。”
“啊?”邢安星有些状况外,“怎么了?”
赫连澜被他那样清澈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撇开视线:“我是说,刚刚在戏园时……多有冒犯。”
“那,那个啊……”赫连澜不提还好,一提起邢安星便又想起了那时被抱在怀中的感觉,半晌才找回声音道,“我知道澜大哥是为了护着我,不用抱歉,是我要感谢澜大哥替我解围。”
更何况原本从最初赫连澜就没有必要来此处涉险,若没有对方,他需要独自面对的情况只会比现在糟许多。
赫连澜知晓,他那么做虽说的确是为了替邢安星解围,但也有一些自己的私心。
自打认清了自己内心对邢安星的感情,他便难免忍不住想与对方亲近,只是真亲近到了,心中又为自己这样龌龊的心思感到羞愧,两种情绪不断拉扯着他,让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煎熬。
他张了张口,似乎还想道歉,邢安星却抢先道:“不说这些了。”
说罢,他看向一旁恪尽职守,时刻留意着马车外风吹草动的陆亦承:“亦承,你们在大堂有什么发现吗?”
陆亦承回忆着刚刚与储诚在赌坊所听到看到的,禀道:“赌坊里生意火爆,来往的人多且杂,赌坊除了接收金银等赌资,亦会收取地契、珠宝等物作为抵押对客人进行借款,若这些人未还上钱,这些物品便会在某些特定的日子在赌坊内进行拍卖,价高者得,亦会有一些私底下的买卖,刚刚我们输完了银子后,也有人曾暗示我们可用身边的物品作为交换。”
这实则便形成了以往所说的黑市交易,许多物品都能通过这赌场进行售卖,且无人会追溯来源,而他们不确定的便是这些交易,或者说所交易的物品,赌坊的东家到底是否知情,是否参与其中。
邢安星问:“还有吗?”
“还有一点十分奇怪,我们在桌上听旁人闲聊时提到,近一年不少在赌坊借了钱的人都很快将欠钱还清,且不少还忽然发家致富,因此他们都说这赌坊会给人带来好运。”
“赌坊会给人带来好运?”邢安星冷笑一声,这恐怕是他近来听过最荒谬的笑话。
赫连澜在这时开口道:“这会不会就是梁雨信被他们盯上的原因?”
近一年在赌坊借了钱的人许多都还上了钱,同时,这一年城中发生了许多怪事,而梁雨信身为县衙的军师,很自然便会让人联想到他是去调查这些怪事的。
若真如此,那这赌坊东家或许才是整件事的关键。
邢安星也想到了这一点,再结合今日易嘉荣听到他们提起梁雨信及梁嘉和时的反应,显然是知道些什么。
“澜大哥,你说易嘉荣之后会来找我们吗?”
“不一定,今日他既已经将事情询问了个七七八八,就算他不明白,待他回去告知他父亲这些,他父亲也必然能猜到我是为那毒而来。”赫连澜顿了顿,“至于他们会不会上钩,便要看他父亲如何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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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们没有料到,没有等来易嘉荣那头的消息,隔日一早,客栈倒是迎来了另一位不速之客——沈成仁。
赫连澜听到储诚的禀报便立刻带着邢安星下了楼,沈成仁果然等在客栈大堂中:“沈公子忽然到访,是有何要事?”
“连公子。”沈成仁起身拱了拱手,“是家父让在下来请连公子到府中,说要与连公子再谈谈那笔买卖?”
“买卖?”赫连澜坐下,示意店家上茶,不紧不慢道,“那日令尊分明已经明确表示过他那没有我要之物,时隔多日,怎的又想起来请我到府中?”
沈成仁有些为难:“这……具体在下也并不清楚,恐怕得等连公子到府上后再与家父商议。”
“沈公子,你也是读书之人,该懂这些道理,我虽只是一普通商贾,当日也是真心实意上门想与令尊谈买卖,买卖成了,是我们双方互利之事,并非是我连某求着他要占他便宜,他既拒绝了,今日又出尔反尔,总该给我个合理的理由吧?”赫连澜沉下脸,气势上霎时压垮了沈成仁。
“这……”沈成仁在他的咄咄逼人的质问下无话可说,半晌才有些歉意道,“家父必然能给连公子一个合理的解释,不如这样,待在下回去问清了其中缘由,再来请连公子。”
“好。”赫连澜这次甚至未起身,直接让储诚送客。
待他离开,一直坐在一旁听着两人对话的邢安星才开口道:“之前一直没有任何动作,我们昨晚一去赌坊,他们今早立刻就来了请人,还真是迫不及待。”
他们之前与狄庆接触,沈俣那头没有任何动静,证明狄家的存在对沈俣没有任何威胁,这里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沈俣十分信任他们,知晓狄家不会对他们有任何不利。
又或者,狄家根本就是沈俣的下游,知道的事少,自然不足为惧。
而那赌坊,能让沈俣如此紧张,或许正说明了赌坊是沈俣的上家,他们一旦与赌坊东家接上头,便可以直接进行交易,从而绕过沈俣,沈俣从中便再捞不到半点好处。
两人正分析着其中厉害关系,客栈外又停了一辆马车,没一会儿,易嘉荣自马车上下来,走入客栈后对二人道:“连公子、卓公子,不知现在可否有时间,家父想见见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