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你是看到寻锋剑庄的人，就会动手吗？”

“也不尽然，有时候没看到也能动手。习惯了。”谢泰河看了一下自己的剑，略带嫌弃地去湖水那边涮了涮，末了才想起来这样的血腥场面不该给小师弟看到，才速速回身，挡住景黎的视线。

“……”景黎沉默了半晌，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是平静点，还是顺着师兄们的印象表演出受到惊吓的样子？

不想撑场不意味着自己想演一个脆弱小菜鸡，因此景黎选择摊牌不演，“师兄，我没事，就是这个人要怎么处理？”

他甚至都不用问剑庄那边要如何应对了，毕竟，大师兄和那剑庄的仇这么深的话，再杀个人估计也是虱子多了不痒。

在谢泰河和宿长明的认知里，景黎应该是第一次直面这种“杀人现场”。他表现的平静超脱了他的年龄。一般而言这个年龄的修士都还在山里，不能下山，也就没有“杀敌”的机会，心中总归是有个坎的。

然而景黎平静得就像是看到杀鸡——也许有些人看到杀鸡都没他这么平静。

宿长明倒还好，因为跟景黎接触得多，也有察觉到这小师弟身上显得超脱的一面，只是难免为自己反应慢一步而遗憾。

其实，小师弟这样的“平静”，才是最好的。因杀人而兴奋，或者因杀人而痛苦内疚，都不利于修行。若是看得开，生心魔的概率也低得多。

他们并不知道，景黎身为山神这种特殊存在，是不会有心魔的，就算有，最大的心魔也是他们这群不干活的家伙。

谢泰河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接收有关师弟的新认识。末了，他才道，“虽然不知道他们要流火玉做什么，但是既然已经动手了，这东西你就收着玩吧。至于这个人，他们调查到是我动的手的话，估计也不会有什么表示，和我一样，习惯了。”

他将那流火玉丢出，景黎赶忙伸手接住这稀罕宝物，同时震惊地看向大师兄——他一向对天材地宝感兴趣，怎么碰上了这顶级好物，反而要给自己呢？

他还以为这玩意必然要被大师兄糟蹋了。

“大师兄你不要吗？”

“给你的补偿。”谢泰河道，“让你看到这种场面。”

“我也有错，我不该把小师弟一人丢在这。”宿长明也及时道，“我们换个地方吧。”

“等等！”

眼看两位师兄已经商量着要换个驻扎地，景黎道，“我们……还是在这水边驻扎吧，换个地方就行。”

这一潭泉水的面积不小，顺着河岸换个驻扎地不是什么难事，他们虽然奇怪，但考虑到小师弟一贯喜欢泡水，也没怎么问。

“可惜了。”宿长明感叹道，“封过流火玉，这灵泉恐怕已经被破坏殆尽了，没了流火玉，再过一段日子水里的灵气就会消散干净，到时周边的灵木也将枯萎。这寻锋剑庄也是不干人事。”

他们拆了帐篷，挑了另一个区域驻扎。这次宿长明和谢泰河都警惕了一些，甚至提早处理了一些方便埋伏和隐蔽的点。确保万无一失。

新鲜的肉被割下来，简单料理火烤之后，就是一道美食。三师兄在美食方面的造诣没人置喙，他似乎极其擅长分辨灵兽的肉质，只消看一眼，便能估摸到其大致的风味。玄极门放养在灵鱼山里的灵兽，有大半都被三师兄猎了，满足了师门其他人的口腹之欲——如果蹭得上的话。

景黎是经常能蹭到的。哪怕是勤劳修炼的上辈子，三师兄若是方便的话，也会分点肉送到他这里。那时候他以为师门其他人也是一样的待遇，后来才知道，只有自己那份是特意留的，其他人是要抢的，包括师尊。

而躺平当咸鱼的这辈子，景黎跟着三师兄探索灵鱼山，吃到其料理的次数要多得多。这也是景黎觉得躺平了比勤劳修炼幸福的原因之一。

谢泰河显然也是懂行的，他除了生火，全程不参与食物的料理，又三师兄一手完成。不过他生的火有些过旺，三师兄泼了点水才能稳定烤制。

吃饱喝足，夜色发黑，泉水没了热源也已经降温。景黎跟两位师兄交代了后，便起身去泉边。

就像师兄会可惜这灵泉，他也心疼。

他是山神，是灵鱼山的意志，虽然这泉与自己等级差得很远，但是也勉强算是同类。他不知道这种程度的灵泉有没有生灵，但如果可以的话，自己想试试出点力。

不为声望，不为其他目的，纯粹就是惋惜，和身为同类的惺惺相惜吧。若是灵鱼山也因为外人的一己私欲而被破坏，甚至要因此消失，他肯定会崩溃的吧？

他脱去外衣，进入水中，顺着水流缓缓下沉。

他在水中并不需要呼吸，清澈的泉水也阻碍不了他的视线，他一直下潜，很快就在泉底找到了痕迹。

被灼烧而开裂的痕迹，做过封印和封印被破坏的痕迹。还有一些残余的尸骨，这泉水的底部，记录了一场悲剧。复杂的开裂痕几乎要遍布底部，就像是老树的树根。然而一棵树生根发芽意味着新生，这些裂缝若是继续生长，只是代表毁灭。

景黎闭上了眼，叹了口气。也知道被破坏到这种程度，差不多是无力回天了。

他沉到了湖底，咬破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