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望考过后,周峙和从前一样,把那卷子做的最好的五人和最差的五人都叫上前来,当着众人的面,该奖的奖,该罚的罚。然而赏的五人当中,却并没有陆钧。因为,和以往一样,周峙还挑了两名年纪小一些的孩子褒奖,这样一来,年纪大的孩子中答的最好的就只剩了常晓成、李尚源、还有张尹三个人。 第二回经过这习礼堂、句读堂的时候,陆钧心中暗暗琢磨,习礼堂的内容他们都已经掌握的很熟练了,而早上按理说是最适合晨读和复习头一天学习的内容的时候,或许往后,他们几个人可以省略这一部分,直接从句读堂开始。 下午练字的内容要保留,但是不用那么久。毕竟回家之后也是可以练字的。总而言之,每天在社学里度过的这几个时辰,主要还是应该以学习新知识,答疑解惑为主。 或许是因为装着心事,陆钧觉得这一日时光过的极慢。好不容易挨到最后的听乐堂,他却发现,今日,他那“滥竽充数”的招数是使不上了。因为这次课程的内容从集体表演变成了单独才艺展示,课程的内容是:投壶。 陆钧眼看周峙把一个颈长腹大的铜壶放在台上,命他们手持竹制的“矢”,依次在那壶前站定,每人试投三次。陆钧从旁边观察,见有人,譬如常晓成,投的轻轻松松就命中标的;而有人,譬如陆锦,他的竹矢连那壶边都碰不着,便落了下来。 陆钧还没过去,黄长义就阴阳怪气的,在旁对他左右的孩子们讥讽陆钧道:“瞧他那胳膊有几两劲儿,别说是竹矢,连个竹签都捻不动吧!” 那几个孩子一阵哄笑,陆钧就在这样的笑声中走了过去。张尹倒是老实的很,一直都躲在几个岁数大些的孩子后面,没出过一点动静。 陆钧没投过这个,但是和很多男生一样,捡石头扔着玩儿的把戏他还是很爱干的。只可惜,这竹矢实在是太特别了,一段尖锐,另一端又圆又钝,他一扔,这竹矢头重脚轻的,“啪”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陆钧平心静气,又投了两次,结果只有最后一次是擦着壶边飞过去的。陆钧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回去。 可是,他知道自己还不能小看了“投壶”。这可是当时的士大夫们很热衷的一项高雅娱乐,也是宴饮的时候很受欢迎的一种游戏。酒桌之下,动不动就要以此来联络感情的。将来若真有一日入朝为官,投成今天这样,那他要面对的可就不止是黄长义鄙视的目光,而是同僚们的嘲笑了。 他不能指望自己无师自通,看来要补要学的东西,又多了一样。 这回云板的声音传进屋内,陆钧和常晓成、李尚源三人心中不约而同地颤了一颤。他们互相递过眼色,躬身对周峙行过礼后,一起往社学外走去。 刚一出门,他们就瞧见黄长义的伙计趾高气昂的,牵着黄长义那匹骠肥体壮的青骢大马,在社学的门口等着。 三人不声不响的绕进了一条小巷子里,常晓成道:“我打听过了,他这马少说也要八十两银子,不知道哪里来的。这马跑得极快,却容易受惊。你们瞧黄皮子天天人模狗样四处乱转,这回,咱们得让他的宝贝青马把他摔得连他爹都认不出来!” 几人再最后商议了几句,便撒开脚步,沿着巷子往前跑。再从那巷口出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是一片闹市了。 大魏刚开国时,一切崇尚简朴,别说是黄长义自己没有官职在身,就是京官,不到一定的级别,也不能骑马,再加上当时物资短少,很多官员只能骑驴和骡子。 可是到了如今,国势昌盛,奢华之风渐兴,加之黄家在洛陵权势很大,这黄长义平素骑马招摇过市,还常爱捡人多的地方走,动不动就拿马鞭子呼喝过往百姓,却根本就没人敢去管他。 陆钧几人这次便是来到了他平日里必然经过的一条街道,这里来来往往都是商贩,黄长义经常在这里停下,看上什么吃的玩的,拿了不给钱就走,这些铺子的主人从来不敢有什么二话,即使这样,弄不好还要挨他揍上几拳。 常晓成从书篓里掏出件青布的衣服换上,带了顶有檐的瓦楞小帽,又扔给陆钧一件,让陆钧换了。陆钧抬眼看去,只见常晓成身材本来就已经接近成年男子,这样改扮一番,乍一看像是个出来走生意的平民。常晓成正趁着陆钧换衣服的功夫,在那里嘱咐李尚源道:“阿源,你快去前面寻德福吧,他在那里等着你,待会儿你们若是见不着我和阿钧,千万不要动手。” 李尚源道:“少爷放心,我都晓得。” 说罢,李尚源小心的四处看看,加快脚步往前跑去,没一会儿就消失在陆钧的视线中。 陆钧和常晓成在街上溜了一会儿,找了个更不起眼的巷口,守在那里等着。常晓成道:“瞧见没有,对面那点心铺子,黄皮子天天‘光顾’,那老板被他烦的,生意都做不下去了。待会儿他进了那里,你就瞧我的本事吧!” 说话间,果然听见不远处穿来几声尖细刺耳,熟悉的喊声。正是黄长义骑着他那青马往这边来了。黄长义根本就骑术不精,主要靠他那养马的伙计替他牵着,他自顾在上面坐着耍威风。一路来百姓们都忙不迭地往两边躲去,生怕触了霉头。 黄长义先是在一个卖瓜的铺子前停下,嚷嚷了一番,似乎是让他送些新鲜的瓜到黄府上去,那卖瓜的怎敢不从,任他挑选了四五个,还故意砸碎了一个,搅的铺子上全是摔碎的瓜瓤,一片狼藉,他自己却哈哈大笑起来。 常晓成看的眼里冒火,陆钧紧紧拉着他,生怕他一时冲动,直接跳出去主持正义,那他们可就前功尽弃了。好在常晓成只不过是低低的骂了几句,并没有到巷子外面去的意思。 就在这时,黄长义又上了马,正如常晓成所预料的那样,走到点心铺子前头,他命令随从把马勒住,翻身跳了下来。 眼看两人把马拴好,进铺子去了,常晓成从书篓里掏出两个封的厚厚的油纸袋子,打开之后,陆钧往里一瞧,却见里面的东西看上去非常奇怪,不禁好奇问道:“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