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图雅一言不发,只顾坐在那儿默默地抹眼泪。包牧仁双手托着下巴坐在沙发上,把头低得都快触碰到地面了。
好话已经说了几大筐,犟种阿尔斯楞就是油盐不进,而且多一个字儿都不愿意说,只是六个——不复习,去打工!
此时,他依靠着柱子站着,脸却冲着墙,根本不看屋里的人。
阿茹娜是特意从红楼市区赶回来的,劝说了一气同样没效果。只好现身说法,以自己的实例劝弟弟要考大学。
“你看我,如果当初再复习一年,努力努力,也许能考上大学,就不会是现在这样子了。”
阿尔斯楞头都不动,说:你觉得你现在不好吗?
“这个——也不能说是不好——但——”阿茹娜不好回答这个问题。
阿尔斯楞接着质问姐姐:你没考大学后悔吗?
“我——”阿茹娜竟无言以对。因为,她真的不后悔。
“说啊?姐,我希望你说实话。”阿尔斯楞扭过头追问,很认真、很严肃。
“我倒是没有后悔——”
“这不就得了,那你还总劝我干什么啊?”
包牧仁有气没处撒,就冲阿茹娜喊道:行啦,阿茹娜,你别劝了,越劝越严重地往反了整!如果你当初考上大学,也算给弟弟做个榜样。看你现在,把他都带成这样了!
阿茹娜一下子惊呆了,没想到老爸能说出这样的话,刚想分辩,眼泪却不争气地涌了出来。为了不让家人看到自己哭了,便转身躲了出去。
乌兰图雅以为女儿生气要走,就数落起包牧仁,说道:不知道你抽的啥邪风,作的是啥啊?这和阿茹娜有啥关系?如果你把她气跑喽,我也跟着她走!
说完,她就往外屋追去。包牧仁的火气开始冲破脑门子了,大喊:走,都他么么的走!我还想走呢,谁不想躲心静儿啊?
本来并没有想回红楼市区的阿茹娜,听爸爸如此一说,就往院外走去,乌兰图雅赶紧去拉,吉雅趴到窗台上往外看,看到娘俩正在扯扯拽拽,气得抓起炕上的笤帚就扔向包牧仁。
包牧仁没有躲,任由笤帚打在肩头并落在地上。当然,老太太没有力气,打这一下根本不疼。
包巴音可是气坏了,喊“你啊,快五十岁的人了,真是白活!好,我也走!这个家就你包牧仁熊瞎子打立正——来个一手遮天得了!”说完就要穿鞋下地。
阿尔斯楞再也忍不住了,“咕咚”一声跪在爷爷面前,一句话不说,眼泪哗哗流淌。
孙子哭了,疼在爷爷奶奶的心里。
吉雅老太太的眼泪把满脸的皱纹都湿润了。包巴音咬了咬牙,一字一顿地说:
“今天的事儿,我包巴音就做主了!从今往后,谁要再逼我孙子,我就跟他没完!我他么么的就不信了,人这一辈子非得考大学?当农民就低人一等?我大字儿不认识一大筐,还能治我个罪儿?我不也天天可以喘气吗?咱们老包家过去放牧、现在务农,不也活得好好的?最穷的时候都没饿死过一个人!阿尔斯楞干啥,都能有出息!”
包牧仁:爸——
包巴音一举烟袋,扭过头不瞅他,说:别喊我,我不是你爸!你包牧仁多能耐啊,你这样叫,我承受不起!
阿尔斯楞哭放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