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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卫珩紧接着又道“谋害公主的匪徒水性亦是不弱又占了人多的优势。况且近日江水湍急难测……”

然而裴昱双目亮得骇人,已经全然听不进卫珩在说什么。他不住地在屋内踱着步子口中喃喃自语:“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裴昱,冷静点。”卫珩扬声打断道,“本王说了,这只是一种可能过多地寄望于此,多半是要落空的。”

裴昱顿住脚步,这才想到什么似的:“倘若昭鸾还活着,为何我们找不到她?方圆几十里的水域,河岸,都仔仔细细的搜过了……”

“假如她还活着”卫珩语带沉思,“那正在找她的人,绝不只有我们。”

“是了那些贼人一定也在暗中搜寻昭鸾的下落……”裴昱立时明白了事态的严重他焦躁地转了两圈,忽然又满眼放光道“昭鸾一定是自己躲藏起来了,对不对?我要去找她我得赶在那些人之前找到她……”

他说着便要往门外走却被卫珩拦住了去路。

卫珩知道眼下裴昱满心都是“昭鸾还活着”这个念头同他说别的也听不进去。于是只神情肃然道:“你是得快些。眼下参与搜寻公主的人员龙蛇混杂,倘若贼人浑水摸鱼,都不需躲在暗处,而是可以堂而皇之地在你眼皮底下做手脚。”

昨夜事出突然,禁军人手不足,皇帝下令让能用的人手都暂时顶了上去又连夜征召了附近方圆五十里的府兵加入寻人的队伍。府兵不比正规军队,倘若国家无战事,他们便是赋闲在家的农人,管理松散,很难一一核验身份。

这句提醒裴昱倒是听进去了:“那我这便将搜查的队伍拆分开来,让可靠的人盯着。”

他说完一刻也不肯等,大步踏出了门。卫珩看着他行色匆匆的背影,缓慢地叹出了一口气。

“唉……”他身后亦传来一声夸张的叹息。

卫珩一怔,这才意识到方才同裴昱说起案情一时兴奋,都忘了避开阮秋色。不过转念一想,阮秋色眼下只有十岁孩童的智识,多半也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他转脸望过去,见阮秋色双眉耷拉得厉害,整张脸愁得像个小苦瓜。方才的忧思被她这滑稽的模样打消了大半,卫珩扬眉道:“你叹什么气?”

“我觉得将军哥哥好可怜哦……”阮秋色有一下没一下地拨拉着桌上的珍珠,闷声闷气道,“他那么喜欢公主姐姐,可是公主姐姐被坏人害得落水,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十岁孩童的理解能力似乎比宁王大人想象中要强一些。不过眼下最重要不是这个,而是

“……裴昱几时说过喜欢公主?”卫珩诧异道。

他只知道裴昱几次三番拒绝昭鸾,便觉得他定是对昭鸾无意的。眼下劳神费力地去寻,也不过是因为愧疚感作祟。

“美人哥哥你看不出来吗?”阮秋色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将军哥哥只差把伤心写在脸上了,知道公主姐姐可能没死,又那么开心这不是喜欢是什么呀?”

见卫珩沉默不语,似是还没想明白的样子,阮秋色轻轻扯了扯侍立在旁的时青的衣袖,压低声音疑惑地问他:“侍卫哥哥,你不是说美人哥哥料事如神,是最聪明的神探吗?我怎么觉得他有点笨……”

卫珩:“……”

时青尴尬地笑笑,同样压低声音回她:“我们王爷在某些方面……一向不大开窍。”

“本王听见了。”卫珩面无表情道,“阮阿秋,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我当然知道啦!我听过戏,看过话本子,讲的都是男的和女的谈恋爱的故事呀。”阮秋色晃晃脑袋,神情老练道,“而且我已经十岁了,不算很小。爹说女子十四都该嫁人了,那再过两三年,我也可以谈恋爱……”

卫珩警觉道:“跟谁?”

“这个嘛……我还没想好。”阮秋色挠挠头,抿唇笑了笑,那兴奋中带点害羞的小模样倒和她失忆前如出一辙,“不过我要求不高的,长得好看就可以啦……”

卫珩:“……”

“阮阿秋,你爹这些年都教了你什么?”他默了半晌,才无可奈何道,“就教会你以貌取人了么?”

阮秋色摇了摇头,认认真真道:“爹爹说了,以貌取人是不对的除非那人长得特别好看。”

“这又是什么歪理?”卫珩听得皱起了眉头。

“爹爹说,倘若一个人生得特别好看,人人都喜爱他、呵护他,那他自然会长成一个心地良善的好人啦。”阮秋色答得一本正经,“美人哥哥,你说这是不是很有道理?”

这话对错与否,卫珩不想评价他只觉得阮清池这个爹当得着实不怎么靠谱。

然而这个不靠谱的爹,却在夜深人静时悄悄找上了门。

卫珩看着面前一身低调黑衣的中年男人,“温公公”和“阮侍诏”两个称谓在舌尖滚过一圈,一时竟有些犹豫不决。

昨夜他一口一个“温公公”地去刺阮清池,是因为心中有气既有遭人算计的不痛快,又替阮秋色不平。可转念一想,阮清池半生的执迷与痛悔,盖因他母妃而起,这一声“温公公”便有些如鲠在喉。

如今改口又觉得不习惯,卫珩索性省了称谓,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来做什么?”

阮清池摘下头上的帷帽,露出那张庸常无奇的面容。他四下里张望了一圈,才轻声问了句:“阿秋……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卫珩低哂一声,“十岁的孩童到了这个时辰,早就睡熟了。”

睡前还缠了他半晌,非要人拍着被子哄睡,还哼哼唧唧地闹着要听睡前故事。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阮清池抬眸直视着卫珩道,“她眼下失了记忆,又是这么个处境。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阮侍诏但凡能将心思从当年旧案中抽离片刻,留神一下身边人的动作,也不至于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落入他们的陷阱。”卫珩不咸不淡道,“事到如今,你还能帮上什么忙?作为太后的左膀右臂,关于昭鸾公主落水一案,你知道些什么?”

他这话虽是问句,可也对答案毫无期待。人心并非铁石,倘若阮清池事先察觉出端倪,定然会设法做些预警既然他没有,那多半是一无所知的。

阮清池思量了片刻才道:“这两月卓一川频繁出宫,名义上是为太后寿宴做准备,实际上……多半与此事有关,他定是借着这个机会同宫外的帮手联络。”

“这本王已经知道了。”卫珩抱着手臂凉凉道,“太后那边的动作,本王自然派了人去盯。自打卓一川被拘在宗正寺,太后同宫外的联系便断了,然而他们仍能施行诡计,有帮手也不足为怪。问题是这帮手是何方的势力?”

阮清池却没答,只将眉梢一挑:“王爷既然派人盯着,怎么还会让事态发展成这样?”

二人的目光在空气中胶着片刻,眼神中“你怎么这么没用”的意味势均力敌,于是默契地决定都对这一话题保持沉默。

最终还是阮清池先开了口:“我可算不上太后的左膀右臂。看似受到宠信,不过是有些情由,眼下也不必同王爷细说。太后有野心而无高深城府,卓一川则充当了她的智囊,为她鞍前马后。无论是当年旧事,还是意图对付王爷,他们相商时从来都是避开旁人的,故而我的确一无所知。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