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校舍盖起来后,学校的规模比以前大了近一倍,孩子们不用在拥挤,场部用淘汰的破旧的办公桌椅为孩子们改成了课桌椅,王校长、周师傅、巴雅尔大叔整整瘦了一圈儿,听着孩子们欢乐的笑声,我苍白、憔悴的脸颊绽放着来自心底的笑。
学校的一切只是初具规模。后期还需要大量的资金,在巴雅尔大叔的提议下我们决定办一养羊基地。我们用仅有的资金买回了种羊,请了周红的爸爸当了第一代羊倌,周红的爸爸虽无能、死脑筋,但放起羊来却丝毫不含糊,他深知这几只羊对学校的重要性。种羊在巴雅尔大叔和周爸的精心护理下不久便开始下了小羊羔。养殖场规模扩大着,母羊繁殖率很高。巴雅尔大叔不愧是养羊能手,他培育下的羊,羊肉鲜美,远近闻名,羊毛产量也很大。年底了,我们靠着日益发展的养殖场,不仅兑现着为集资者年底分红的承诺,并为学校添置着各式教学用具及室外活动器械。老师的工资比以前涨了近一倍,孩子们的伙食得到了大大的改善。沙漠小学成了县级示范学校,为了不影响正常的教学,我成立了专门负责接待的人员。我的成就为场部领导带来了光环和荣誉,我成了县级先进人物,光荣榜上,我的照片赫然为首。场部领导为了表彰我的贡献,为我又一次申请转正为场部的正式员工。望着眼前崭新的沙漠小学,望着王校长、周师傅、巴雅尔大叔、孩子及老师们灿烂的笑脸,我忙碌着,却幸福着。
在我忙碌的背后,那双灵气的大眼时刻追随着我,她从不多语,温柔、安静。有时像一安静的小猫、有时又像随风摇曳的红蔷薇,默默的做着一切。我在发生着莫名的改变,似她的追随已成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如果有一天,我看不见那双眼睛,就好似一天都缺少了些什么,我莫名其妙着,如同看着《啼笑因缘》的故事,但内心却时刻希望看到那双已深入我心底的大眼。
这两天,我们要和场部小学举办一场相互学习的观摩教学,我精心准备着,忙的有点儿昏头,那双扑棱的大眼似有些日子没看见,心里竟有些想。傍晚时,头疼又向我袭来,我走出学校,踩在依旧塇软的沙滩上,慢慢像远方的沙丘走去。几个淘气的孩子在不远处一个沙丘上滚着沙子,他们淘气的模样让我想起了童年的美好时光,我站下来,静静的看着。孩子们在沙子上翻滚着、嬉笑着,似像活动的沙丘,除了眼睛和头发,整个身子和沙子几乎没有了什么差别,其中一娃似看到我在看,停了下来,上半身几乎光着,只穿一小肚兜,我仔细一瞧,原来是一女娃,头发大概是妈妈给剪的,有些像狗啃过,小脸干燥的皴了皮,脸颊处像涂抹了两团红胭脂,孩子大概五六岁的样子,撅着小嘴,定定的看向我,一双黑黑的眼睛溜圆。我友好的冲孩子笑笑。半响,孩子扭头,看到同伴已‘滚’远,急忙也跟了上去。周师傅说过,沙漠的孩子最大的乐趣就是光脚在沙子上翻滚,为此,他们没少弄丢了自己的鞋子,沙子是流动的,鞋子放到某一处过一会儿就会找不到。因为丢鞋子,经常能听到大人呵斥孩子的声音,但顽皮、不长记性,是每个顽童的天性,他们仿佛永远是‘你骂你打随你便,我的记性永不变’,有些爸妈或干脆就不让孩子们穿鞋子,塇软的沙子也不会弄伤他们的脚。
眼前又一较高、较大的沙丘,其实,这些沙丘我似都爬过,对它们也就没有什么不熟悉的,此时的沙丘安安静静的呆立着,像一个寂寞的汉子,今天的风很小又温柔着,像一个细心的姑娘在轻舞着,姑娘的纱裙轻轻的滑过它的脸,柔柔的,似在安抚、慰藉着孤独的它。此时的它像极了几年前初来大漠的我,我又笑了。其中,有一座最高的,是我和乌云娜曾经爬过的,记得那时我们相互比赛着,我远远不及乌云娜,有些胆怯,乌云娜咯咯咯的笑着,笑的丰满的胸上下颤抖着,我们也像顽皮的孩子翻滚着,乌云娜看我紧张、好笑的模样,紧紧牵起我的手,她的手大而厚实,暖暖的,我似乎还算细腻的手被握在她微潮的手心里,我慌乱的心瞬间安静了下来,最后竟享受了起来。我也学着乌云娜大声喊着,似要喊破天际、喊向太空,喊出心中的所有------。如今没了乌云娜,我的两腿无力着,每往上爬一步似都好艰难,好似再登着一座高大的雪峰,无力的腿酸酸软软,心也在嘭嘭乱跳,沉重的气喘随之袭来。可不知为什么,刹那间,我忽的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竟狂奔了起来,我手脚并用着,头发在迎风飘摆着,我用着力、用着力------,只觉大漠在旋转、日月在颠倒。
终于,我的进气追赶不上出的气,我倒下了,软软的,没有了丝毫丁点儿力气,我四仰八叉的躺着,整个世界安静的如同凝固,微弱的心跳表示着我还是一个活人。我的心平静着、大脑平静着、一切平静着------。
时间在静止中流淌着,天微黑时,沙滩的气温开始冷起来,我睁开眼,爬起疲惫的身子,向着学校走去。眼前一模糊的影子,微笑的看向我,影子清晰了:是周红,没错,就是周红。我本平静的心又瞬间狂跳起来,我身不由己的加快着踉跄的脚步,似要飞跑过去。生活就是这样,奇迹的发生就在一瞬间,有时让你措手不及。终于到眼前了,我却停了下来。我又似有些不敢相信,揉揉有些麻的眼,周红少女柔嫩的脸颊真真切切的在我的面前,脸上是甜甜的笑。她的目子依旧水灵灵,借着夕阳的余晖似乎还泛着清澈湖面的亮光。依旧是那件火红的上衣,宽而长,罩着细弱的身子及臀。我的眼前又是初见她的模样,只是,衣着整齐了许多,头发也光溜着,胳膊是标志性的篮子。此时的周红似和落日余晖下的优美、柔和的沙滩融为了一体,美的如同沙市蜃楼、如同大漠里盛开的一朵白莲花、如同从星空降落大漠的一飘飘仙女,又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红蝶,看见我,便轻轻的落了下来,静静的,不动也不飞。我竟痴呆了。
光线越来越暗,我想再走近她些,刚走几步,她却扭头轻飘飘的走了,火红的上衣,像一团上下跳动的火焰,越飘越远,只留下痴痴的我独自张望着。
我越发奇怪着,多少个好姑娘从我眼前走过,我却无动于衷,怎就对眼前的一个还有些稚嫩的小沙妹却独钟着,我真的揣摩不透我的心,细细想后,才发现原来在我看似不宜被打动的内心深处也有着一片无人知晓的奥秘圣地。
我的充分准备,几天的交流观摩课上的很是成功。我又一次得到了大家的肯定与赞赏。场部领导为了表彰我,还特意为我做了一张很是漂亮的讲桌。王校长为了庆祝,让巴雅尔大叔杀了一头羊,全体的沙漠小学师生放假半天,共同庆祝着。
养殖场在日益壮大着,沙漠小学也在日益发生着改变。一些县里学校都没有的先进教学设备,靠着我们的自立更生,走进了沙漠小学,学校的学生也在日益增多着,为了更好的满足孩子们的需求,学校成立了初中部,许多年轻的老师被我们崭新的学校吸引着,纷纷想要加入我们的教师队伍,甚至县城里的老师也要申请调到沙漠小学。看着日益完善的学校、日益壮大的师生队伍,王校长感慨的说道,这是他在梦里也看不见的事竟出现在了眼前。
人数的增多,吃饭问题又是一大的开支,场部的补助早已远远不够,学校开辟了绿色菜园、果园,聘请了县里专门的园艺师。我依旧忙碌着,却幸福的象喝着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