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四章 秋风(4K)(1 / 2)汉祚首页

是夜。

秋风萧瑟。

日月无光。

深夜下的五丈原安静的屹立在渭水之畔,就像是一只沉默的巨兽,无声无息间却保持着自己的肃穆威严。

曹魏大将军、大都督、假黄钺、舞阳侯司马懿便站在渭河边上,长袍宽带,静静的面向西南负手而立。

干燥和清冷的风从远方吹来,卷起了灰黄色的沙尘,再飘入渭水.....这幅景象在司马懿眼中循环倒映......他站在这里很久了,而且,在未来的时间,他可能还会站在这里,一直到他或者是对面那个“村夫”其中一个人先倒下,不然,这样的对峙很可能会持续一年、两年、三年......乃至五年、十年。

毕竟这世事无常谁又说得准呢?

须知魏蜀吴三国交战至今,前半段暂且不说,就说这后半段,不是他司马仲达自傲,放眼世间,除了对面那个诸葛村夫外还有谁可堪一战?

曹真?

曹休?

诸葛瑾?

陆逊?

皆土鸡瓦狗耳。

唯有诸葛村夫才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敌手。

当然啦,这种心态无关胜负,就与诸葛亮这十几年征战而言,司马懿认为自己比谁都要认真谨慎。

而且诸葛亮此番北伐意图相当明显,无论是此时的对峙还是之前渭水北岸的小规模会战,都是为了阻隔关陇通道蚕食陇西,司马懿坚信只要自己不贸然出兵,对方的战略自然也是不攻自破。

就是最近几日,他总觉得心绪不宁,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可思来想去也是一无所获,偏偏心中七上八下的感觉令人好生为难。

“莫不是诸葛村夫又在使什么诡计?”司马懿心中怀疑。

诸葛亮向来治军严谨,五丈原又是他早先便看好有所准备的立营之地,此前为了探听消息,魏军也撒了不少的斥候,却连斜谷水(武功水)都过不去,更遑论上原了,而近日却屡屡有斥候摸到原上,虽说都没探听到什么消息,可相比之前还是有很大变化。

“也或者......那个老贼真要死了?”司马懿眼珠一转,出现一个大胆的念头,顿时心都在砰砰直跳。

早就听说诸葛亮食少事多,常常夜不能寐,一般人哪能经得住这样熬?

“大都督,要不末将带一队人过去瞧瞧?”

半晌之后,侍立在侧的夏侯霸拱手出列。

司马懿仔细思索了一番,他有些犹豫。

说白了,这么些年下来,他被诸葛亮搞得都有点魔怔了,就像这次,既担心是陷阱,又担心错过良机,一时间,颇有些进退两难。

良久。

司马懿气势一变,他还是决定试试,因为如果诸葛亮真的死了,那对于双方而言,战局逆转不说,甚至可以一举歼灭蜀军有生力量。

“你带一队人,平旦出发,先过渭水,从北岸渡河,如果对方有防备,立马退回。”司马懿仔细吩咐道。“切记,此行只为打探消息,不要接战,我自当为你遮掩。”

夏侯霸自拱手称是,下去准备不提。

与此同时,漆黑的夜色里,古老的南郑城墙再度迎来了一位阔别已久的客人。

没有惊动任何人,李邈轻身上阵将其人迎进了府衙大堂。

“李公终于来矣。”

到了堂下,李邈却是一稽到底,俯身下拜。

且说无论是官职还是资历,面前这人都压过他不知多少,李邈这拜倒是真心实意。

“汉南快快请起,某家戴罪之身,君上不究过往,又有孙德(李福)肺腑之言振聋发聩,这才惊醒,余下残生只愿为我大汉再尽绵薄之力,却不敢当如此大礼。”

身着破旧粗布衣满面沧桑的男子赶紧将李邈扶起。

抬头看,正是四年前的骠骑将军,现任的尚书令李平(李严,后改名李平)。

两人寒暄一阵,还不待坐定,李平便急切问道:“汉南,陛下是何时出发的?现在可曾安全到达?”

“陛下两日前便已出发,至于是否到达我却不知......”李邈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只是前方赤岸府库的人来报,陛下曾于彼处修整,后面的消息便无了,想来陛下就算到了也无时间通知我等。”

“......”李平沉默一叹,显然已知此次刘禅出奔的始末。“汉南,往日我皆说自苦,现在才知道陛下才是真的苦。

这些年来,我看得清楚,且说蒋公琰如何如何、董休昭如何如何,这其中还不是陛下在苦苦撑着这个北伐的大局?

陛下登基多少载便打了多少载的仗,先是南中,后是北伐,经年累月,枕戈待旦,种种难处陛下可曾说过什么怨言?

偏偏有些人拎不清这等事情,杨仪不过一长史,魏延不过一莽夫,就算其间再怎么势同水火,只需派遣一持节大臣前去料理便可,何曾会因为这等人逼得陛下冒雨飞奔五丈原?

汉南,你也是一路跟到这里的,更是个带兵的,这一路行来,便是咱们这些人不死也得脱层皮吧?遑论陛下?

这其间到底是如何坚持下来的......汉南,我不敢去想啊!”

心里想着刘禅此次的破釜沉舟千里疾行,李平心中简直懊悔到落泪。

须知,如果他还在,怎会让此等事情发生?

现在还没有消息,假若刘禅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又有何面目去见先帝?

而李邈本来就对相府一系人长年把控朝政不满,再加上此次“瞒报事件”,双方都彻底撕破脸皮,这会更是出言无忌。

“李公,我又如何敢去想?想我李家,从我开始,吾兄李朝,吾弟李邵,都是世受皇恩,心怀感激,恨不得以死报国!而蒋公琰、董休昭一伙无心无肺之人却完全相反!其掌控朝政排除异己暂且不说,便是连丞相病重这等消息也敢瞒!如果早些时日知晓此事,怎会到如此局面?怎要陛下亲赴五丈原?上下皆说他们是忠臣,要我看,他们须是相府的忠臣,却唯独不是陛下的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