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这个月发月银还有五天,娘亲会给十两,大舅母会按照曲府的份例再给六两。”
“马上过年,娘亲应该跟往年一样给五十两压岁钱。”
“祖母应该比娘亲给的多一些,可外祖母手上的银钱不宽裕,光是长房就孙子孙女好几位,还有曲家二房的侄子侄孙,人数众多,那就不会给太多压岁钱吧?五十两?二十两?…想不起来了!可那岂不是娘亲和舅舅舅母们给的会更少?”
她有些苦恼。
因为实在太穷了!
买一副药就在当铺当掉了两颗海珠,共计二百两,年前要赎回来需要二百一十四两。
满打满算,她身上也只剩下三十两不到,万一娘亲到时候发现她珍珠绣鞋上的珍珠不见了……
耳尖忽然被人捏住,薛姌愕然回头。
薛太太怕拉伤她耳朵,转头在她脑袋上敲了下:“家里短你吃喝了?小财奴,竟然敢算计起长辈来了?”
长者赐不敢辞。
可是长辈还没赐,她便在这盘算,属实是有些上不得台面的。薛家虽然没有曲府的势力声望,可要说起钱财,薛太太自认比府上任何哥哥嫂嫂富裕。经商多年,为了财帛起纠纷,生埋怨的事情比比皆是,薛太太不希望自己女儿小小年纪便长歪了去。
落座在薛姌旁边,她也学着薛姌的样子拨弄那些金豌豆,口中道:“你每月的月银加起来比娉婷还多,就是跟你表哥他们比也不虞多让,为何还要盘账揣测长辈?娘亲问你,若是你外祖母给的多了你作何感想?给的少了,你又什么想法?”
“你盼着外祖母给你五十两压岁钱,若是她只给了十两,你是否会瞧不起曲家?你舅母们也因此只给你五两,你可会心生怨怼?”
薛姌摇头,她本也不是觊觎长辈们手中的压岁钱,只是想盘盘账,估摸一下自己还差多少银子才能赎回爹爹给她买来的珍珠,才能凑齐下一幅给邵驸马的药材钱。
谁知母亲会突然出现,还听见了她的碎碎念……不过,这件事确实是她不对!
薛姌在罗汉塌上跪好,仰头看向薛太太:“是姌姌错了,娘亲不要生气!”
伸手抚平娘亲眉黛间的褶痕,桃花眼里烛火闪耀:“不管外祖母他们给多少,姌姌都感激他们的!我和娘亲住在这里,是承外祖母恩惠。舅母们良善待我们,是承曲家福茵。如果不是这样,我们还应该给外祖母他们银子呢!就像租户们给娘亲交租子一样!”
薛太太眼皮一跳,继而欣慰。
不愧是她和老爷的孩子,心里的小账本清楚!
“你如何知道租户们给娘亲交租子了?”她捏捏薛姌的鼻子,将人拖到自己怀里给她拆卸发髻。
薛姌眨了眨眼:“西坞城街九十九,薛家独占三十六!每年年初,租户都会往咱们家送好些年货,然后再把一年的租钱交上来!我有一次看见爹爹从珠宝行送的年货里抽了根金簪给娘亲戴上呢!”
薛太太被她说的脸一红,没注意手中力道扯疼了薛姌的发丝,见她眉眼疼得挤在了一起,忙心疼地帮她按揉。
薛姌眯着眼像个猫儿似的趴在薛太太腿上,手指点着她身上的金丝缠枝花纹闷闷地问:“娘亲,怎么样才能很快挣钱呢?”
薛太太想也没想:“赌坊。”
薛姌:“……”这话题是聊不下去了。
紧崩了一天的头皮被娘亲用掌心压着轻轻按揉,薛姌舒服地翻了个身,又问起今天她们在将军府的事情。
薛太太按揉的手一顿,随即又温柔地按压起来:“一切都顺利,再过四日出殡,到时候就结束了。只是可惜了江家二少爷,三年守孝,怕是参加不得明年的科举了!”
还有件事她没说——那将军府的外家当真是刁戚!
今日前去祭奠的人仍旧源源不断,几家过去帮忙的夫人陀螺般接待应酬,再加上江璎这个将军府嫡女,倒也还算勉强撑住了场面。
只是临近中午,外面突然就传来了一片呼天抢地的哀嚎引得街头巷尾纷纷注目。
为首一名身穿麻衣的老妇人拄着拐,老泪纵横。旁边两个媳妇子模样的小妇则是一边哭的声泪俱下,一边还劝着老夫人当心身体,身后还跟着几十口身穿麻衣,哭得好不难过的人。
前去吊唁的人原还不明白来者何人,待那老妇人一声尖锐刺耳的“我可怜的闺女啊”出口,便也明白这怕是江珲的岳家。
但娘家人凭吊,一则时间不对,二则阵仗也不对。好事的人就往旁边站了站,且看江家又要出什么风波。
几十人一拥而进,哭声此起彼伏。
江珂江璎虽极少见自己的亲外祖母,却认得经常来家中的舅舅,即使心中不喜,但出于礼数不得不上前招待。
柳福看了眼态度不咸不淡的江珲,身形略微僵硬。
但是外甥搀着自己的胳膊,心中就又有了底气。等点了香,双膝跪下,柳福以额触地,悲怆喊道:“姐姐,你走的冤!你且等着,我们柳家满门在此,定要那江宴亲自来你棺椁前,给咱们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