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销社的正门两扇镶嵌着玻璃的木门，外面挂着一副厚重的棉门帘。

萧解放撩开门帘，推开大门，就觉得有一股子热气扑面而来。屋子正中央，火炉子边上，一个十七八岁，梳着大辫子，系着红头绳，穿着绿色军改上衣的姑娘正坐着烤火，腿上放着织了一半的围脖，炉盖子上烧着一壶开水，呜呜的冒着白气。

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那姑娘连眼皮也没抬，只冷冷的问：“要啥？”

萧解放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才上前几步，轻声说：“那个啥，我问问……”

那个女孩忽地抬起头，皱着眉头，很不耐烦，一看见是两个孩子，表情就更不好了，没好气的说：“啥，啥？叫同志！没点礼貌！”

萧解放也不生气，见这人终于肯理他了，忙讨好的笑：“对对，同志，我是来卖劈柴的……”

那女孩眉头皱得更紧，不容萧解放把话说完，就抬起手像挥苍蝇似的，“去后院去，我这里是卖东西，不收东西！乱跑啥？你们这一进来把寒气都带进来了，我得烧多少劈柴才能暖和回来？”

萧解放本来还想问问王主任在哪里的，爷爷之前叮嘱过，来了就找王主任，可是这女孩语气不善，他也不敢再问，恐怕自己停留的时间太长，更浪费火柴，忙从供销社里走出来，出来之后，揉揉脖子，深吸一口气。

刚才那一幕，都被萧等闲扒开门帘，看在眼里。

走下台阶，萧等闲问萧解放：“大哥，她为什么这样凶？”

萧解放脸上露出些迷茫之色：“大概售货员通知都凶吧，我听说县城里头百货商店的售货员也是这样的，谁让咱是乡下人呢？”

“乡下人咋了，那她烧的劈柴不是咱乡下人砍的吗？要没咱乡下人她就要冻着了！”萧等闲反驳道。

萧解放愣住了，这样的话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但是他听了之后，觉得有些堵塞的心阔朗了些，他挠挠脑袋，说：“大妹，你说的是这个理儿。”

萧等闲见自己的想法被萧解放认可了，很高兴，其实她心里头还有好多好多的话堵在里头，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她想，要是能上学就好了，这样就不用心里头闷闷的，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萧和平见二人出来，连忙迎上来。

“大哥，咋样，人家收不？”

萧解放往后院的方向看了看，犹豫下，还是说：“咱先去找得志舅吧。”

宋得志和宋二女是一宋，平辈人，但早就出了五服，因为供销社的事儿萧家和宋得志有些往来，为了表示亲近，萧家的孩子都管宋得志叫舅。宋得志在供销社当临时工，给运运货，搬搬抗抗的，有时候也和打更的老头轮换着看门。

萧解放本来没打算麻烦宋得志，可是刚刚被劈头盖脸的说了一顿，让这个小少年的信心受挫，忽地就失去自己闯荡的勇气。他想，还是先找熟人吧，起码态度能好些，不会让人心里头难受。

三人推着板车往院子走，刚走进院子，就看见从库房里走出来一个人，长得魁梧，个高腿长，浓眉大眼，大概有二十三四岁的年纪。

萧解放眼睛一亮，忙推着板车快跑两步，边跑边喊：“得志舅！”

宋得志听到声音，忙往过看，一看是萧家的三个孩子，忙快走几步过来，接过萧解放的车，问：“怎么是你们三个小家伙自己来的？”

萧解放呵呵笑了两下，说：“我爷让的。”

宋得志就笑，“你爷也真放心。”他转头看向萧等闲，又问：“闲丫头咋也来了？”

萧等闲对着他笑：“舅，我跟着来见见世面。”

宋得志噗的笑出声，敲敲她的头，说：“你小小的孩子，知道啥叫见世面？”

说着，又拉了拉萧和平：“你们走这一路，累了吧，看汗都出来了，走去舅的宿舍烤烤火喝点水去。”

萧解放就说：“舅，我们不去了，想先把柴卖了。刚我们去前面了，没看见王主任，售货员同志让我们来后面，舅你知道王主任在哪儿不？”

宋得志：“王主任在仓库里头理货，这样，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叫他。”说着，他就往仓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