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走上轿子往宁寿宫去。
连绵春雨淅淅沥沥落在轿顶,整个皇宫都被笼罩在雨雾之中。
谢安双掀开轿帘看着窗外的春雨,隐约也能感觉到微凉的雨水随风吹进来。
他记得上一次去宁寿宫应当也是半年前了,是因为元贵想让他升龚世郎为工部尚书,而他只升了工部侍郎,被元贵叫到宁寿宫受罚。
这次估计也会找个什么由头罚他些什么。
谢安双正思索的途中,轿子已经抵达了宁寿宫。
他垂眸收敛起所有的情绪,再次深吸一口气,走下轿子步入宁寿宫内。
元贵太后坐在宁寿宫的主位上,穿着打扮雍容华贵,手中正捧着杯茶,望向谢安双的位置,平淡开口:“你来了。”
谢安双低着头,恭敬跪下:“儿臣见过太后娘娘。”
“嗯。”元贵太后应一声,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这才缓缓继续开口,“你可哀家为何叫你过来?”
谢安双规矩回答:“儿臣不知,请太后娘娘指教。”
元贵太后冷笑一声:“哀家可听说,你最近新任命了一位丞相啊?”
谢安双继续回答:“确有此事。丞相人选为大臣举荐,儿臣以七日时间限制其回京,并未想到他竟真的赶回来了。”
“哀家可不管个中因由。”元贵太后将茶杯放回桌上,漠然地看着跪在中间的谢安双,“哀家记得曾经说过,这丞相之位可是要留个龚世郎的。”
谢安双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抿了下唇,片刻后回答:“儿臣此前已做下承诺,贸然失信恐生事端。不过请太后娘娘放心,儿臣会以各种手段刁难他,逼他主动辞位。”
“最好是如此。”
元贵太后应了一句,又道:“作为惩戒,你便到外边去跪一个时辰罢。”
谢安双乖顺应声:“是。”
接着他便站起身,没有丝毫反抗地走到春雨中,面朝宁寿宫笔直地跪下。雨水几乎是顷刻间就在他身上的衣料留下水渍,伴着初春的寒凉一同晕开。
站在门口的宫女们低眉顺目,似是对这样的画面早就习以为常。
堂堂一国之君却要在雨中被罚跪,这就算传出去,恐怕也只会成为一个茶余饭后当不得真的笑话。
谢安双眸间掠过一丝自嘲笑意,很快又收敛起所有神情,当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安安静静地等着一个时辰结束。
一个时辰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谢安双左手的伤口尚未完全愈合,被雨水浸透后隐隐传来刺痛,但他已经被冻得稍微有些麻木,原本就不敏感的痛觉愈发迟钝。
初春的雨连绵不断,雨水淋透了头发与衣裳,冷意冰冰凉凉地往骨头里钻,绕是常年不怕冷的谢安双都有些承受不住。
好不容易熬过一个时辰的时间,谢安双唇色已经开始泛白,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在原地歇过一阵后就径直往回走。
来时的轿子早就在元贵太后的示意下撤走了,长安殿的下人也没有一个被允许留下来,他只能自己再淋着雨,一步一步往长安殿的方向走。
淅淅沥沥的春雨朦胧了谢安双的视野,他抿着唇强撑着精神往回走,却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邢温书在宫中的住所处。
……他来这里又有什么用呢。
谢安双勾出一个自嘲的弧度,却不由自主地驻足在远处,遥遥望着那间房子。
他还记得,他与邢温书的初遇也是在这样一场连绵的春雨之后,只是那时的邢温书不认得他,或许也早就忘了他曾在御花园遇到过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
谢安双苦笑一下,转身就要离开,却在这时迎面撞见了刚从外边回来的邢温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