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路困惑了一下,不解他从何得知,想一想,大概是成欢辗转透露出去的。此事无关机密,她遂笑道:“确有。一会你便见得着了,陛下爱雅,以往有时也在湖上理政待客,所以我们正是去那。”
落入魔宫,中和后的气氛仍旧剑拔弩张,敌意不掩。
风景却浅慰人心。重重冷香,浮浮蕊丝,满池红衣,受风颤抖分飞,低垂仰首,各有其致。只是,遥遥望去是万朵含火,醉无力里起舞,睡半醒中跌足;近观水露如珠钗,蝶停似狂撼,有的珠钗不胜,一栖难忍,有的其实憔悴折瓣,躲闪贴水。荧路往日不爱观花,只经过往来时随意觑觑,眼下仔细一观,总觉着自从魔尊渡劫不在后,这一湖池的莲花大多没有从前开得好了。
她本能里寻思,多半是魔尊照料此花更挂心谨细,然而眼角见着随他们一行谈和谈战鬼魔越靠越近,一连有几朵妩媚都同时若因风若因愁地骤落一瓣,遮容荷叶边缘不易察觉地微微凋黄,且眯眼留了留心。
成欢是不会被莲花抚慰的,他如今早已对魔尊忠心耿耿,因为小白花,恨屋及乌,不喜欢任何莲花。成欢公事公办,面无表情地冲素眠道:“陛下吩咐过,谈和可行。攻打天庭,我界也无法兵不血刃。”
素眠全无防备地意外了,惑道:“魔尊陛下情愿?条件几何?”
成欢麻利地复述:“交出九重天,让我魔族移居。”
素眠叹道:“魔尊是要求天庭投降。这恐不成。”复道,“我这一趟成行,其实也有天帝的授意在。”
一个旁魔嗤笑道:“那昂春为何不敢亲自来?”
素眠四平八稳地答道:“你不了解天帝要负担什么,一时一刻也不能放下力量。占领天庭,取代天帝,没有那么惬意。”
此言倒未必不当真,诚然湖榭中有数名魔族纷纷冷笑起来,成欢与荧路对视一眼,各自默然。
只是素眠也不了解他们的处境。
荧路正要询问天帝详尽意思,正这时,变故突生,不是危急要命的变故,不是个众人实则心藏预料的变故——
却竟是个香艳的变故。
但听“哗啦”一声,身后魔尊一贯爱惜、因此其中不养生灵无鱼无蛟的莲池水下有什么活物猝跃而起。荧路双眉一挑,起身箭步,挡在向水最前方,定睛一看,有心随时作战,谁知顿时失语。
——好似不是敌人,不是偷袭,此时此刻,惟有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年花妖笑盈盈站在水中,出水芙蓉似的,容貌皎皎清冻,与荧路所见的花神负月的五官一模一样,只不过较负月年少许多,显得身姿更纤细易拿捏许多。少一点倦,少一点负月眉梢眼底若隐若现的无奈,少一点醉态,飘香淡些。
然而一私不挂。
荧路难以置信,重眨眼看看这猛然间冒出莲池的少年花妖,惊回首看看背后同样目瞪口呆的素眠。
确认不是自己莫名其妙诞生幻觉后,她立即再看成欢等魔,想找成欢商量商量对策。于是她先发觉了大事不妙。
糟了,她渐渐看出,除了成欢犹自在感人肺腑地万分护短地厌恶一切莲花生灵之外,湖榭中在场的绝大多数魔兵魔将,统统对这朵冒牌花神一眼荡魂了。
倒也非关什么真心衷情,她不算擅长识别真心衷情;那神色,更接近忠王寝殿里锦鲤孽龙他们的神色。
“……”荧路觉得很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