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班级里发出“喔——”的起哄呼声。

周泉笑着拍桌让大家安静下来：“这次分班考的试卷设置了很多超纲题，其实主要也是想让大家明白，仅靠课堂上学习的知识拿高分是远远不够的，大家要有意识地去追赶春季班这半年的教学进度，而最终效果可以参考一下刚刚发表完满分感言的温双沐同学——”

“学习高等数学可以帮助大家俯视秒杀高中数学遇到的一切难题。”

周泉激情高昂地总结完一句人生金句，自己又带头激烈鼓起掌来。

乌小漆适时送上祝福：「恭喜宿主，您现在的光环恐怕已经高于男主。」

班上跺脚声和口哨声不绝于耳，温双沐眼睛却是直直盯着坐在第一列第四排的夏芝里。

黑笔在草稿纸上划下几道洇深的墨痕，她淡淡收回视线，声音很低地道：“我要比的人又不是他……”

乌小漆猜出她的心思：「跟女主比不也一样吗。夏芝里数学132，原本在这场分班考里取得了非常可怕的高分，如今风头都被宿主抢尽，宿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温双沐：“她的主场不在这里。”

乌小漆一下子没读档过来：「？」

温双沐：“不超过一个月，她就会成为语文老师和英语老师天天挂在嘴边的人。”

乌小漆瞬时了然，小说中确实提过，在初中大家只会读东野圭吾、福尔摩斯的年纪，夏芝里已经开始读卡夫卡、马尔克斯，到高中更是直接进阶成外语原著，连作为语文老师的梁洁都赞叹自己的阅读量不如她。

夏芝里的文学素养过于硬核，乌小漆实在想不到可以安慰的地方，只好道：「术业有专攻，宿主节哀。」

温双沐：“……”

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五个班合上的大课。

周泉看班上几个男生脚都挪出座位外了，按捺不住地想往外跑，也就没拖堂，痛快地放行。

一班男生抱着篮球往二班这侧走廊走，看有认识的初中同学出来，没忍住道：“你们班上节课干嘛呢？叫得跟疯了一样，连我们隔壁都那么响。”

二班男生啧叹：“学神专场懂不懂，谁过来听了不想吼两嗓子。”

回答里没指名道姓，一班男生却马上了悟过来：“哦——是说你们班那个温双沐吧，老周上午在我们班也讲过。”

春季班和各科老师从提前招入学到现在已经磨合将近半年，称呼上也显得异常熟络。

人群走远，身处舆论漩涡中心的温双沐却跟个没事人一样，不紧不慢地把书本整理进课桌。

王承硕按着手机屏幕戳戳点点，转身对陆京道：“七班体育课正好跟我们错开。刘以恒问我，要不要约下午放学一起打球。”

“行啊。”

陆京喝了口水润嗓，指尖虚搭在保温杯上，颇有点白过瓷质瓶身的势头。

“约了五点半。”王承硕把手机扔进桌肚，起身叩他桌面道，“走了，快上课了。”

王承硕去后排柜子拿篮球，刚走出两步，就听后头传来“啪”的巨响。

回头看去，只见陆京凭空一个踉跄，磕趴在了温双沐的课桌上。

陆京：“？”

温双沐：“？”

陆京与人对觑两秒，不假思索地直起身，看向前面的王承硕道：“你刚绊我干嘛？”

“？”

王承硕被他直咧的语气弄得自我怀疑：“没吧，也，也可能是我不小心……”

陆京像满意他的这茬接话，对温双沐道了句抱歉，飞快勾着王承硕的肩膀往外走。

等两人出了后门，陆京才带了点烦闷地道：“下午不去了，有点别的事。”

王承硕奇怪：“怎么了，刚不还说去呢嘛。”

“我妈喊我早点回家做作业。”

陆京胡乱扯上一句，话音未落，又见鬼地上演了个平地摔。

好在这回搭着王承硕的肩，没太丢脸。

王承硕被他这波整笑了，抓着他胳膊把他扶稳：“你怎么回事？能不能看清楚路再走。老实说，刚也是你自己摔的吧？我看到还当你给温双沐磕头呢。说真的没必要，你要觉得拉格朗日厉害，我也能学。”

陆京表情呈便秘状：“滚蛋吧你。”

明理课间有跑操习俗。

体育课的前二十分钟都被老师用来训练整队、试跑。

等大家热得满头大汗，才原地解散，自由活动。

男生们直奔室内体育馆，温双沐和季佳绘延续初中传统，坐去了观众席第一排。

温双沐不懂篮球，但苏起言喜欢，有他在的场馆，不论是娱乐赛还是正式赛，温双沐都会出现。

从初中到大学，不知不觉间便在他背后的观众席坐满了十年。

即便中午刚单方面跟人闹了不愉快，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也不是说改就能改。

夏芝里一个人，进观众席看第一排边缘有空位，没往后找，直接走了过去。

走近坐下才发现邻座的两个女生是温双沐和季佳绘。

温双沐脊背挺得很直，即便在休闲放松的环境下，也给人一种矜高倨傲的姿态，正目不转睛盯着篮球场。

夏芝里顺着她的视线方向往场内扫了眼，只见一男生投球进球，边上人群各种兴奋混乱地叫。

夏芝里觉得没劲，收回眼，却见温双沐突然激动地站起身鼓掌。

「宿主，别鼓了，夏芝里来了。」

乌小漆冷不丁地一声提醒，吓了温双沐一跳。

她偏过头，目光与夏芝里对上。

两人视线微妙交视一瞬，又各自飞快错开。

刚才那记三分球是苏起言的高光点。

看夏芝里反应平平的样子，应该是没注意到。

不错。

温双沐满意点头，两只手还保持鼓掌的姿势，淡定在裙摆处拍了两拍，优雅坐下。

夏芝里中午连续两次跟温双沐搭话碰壁，多少知道温双沐没有与她认识来往的意思，这时候也识趣的没再跟人打招呼，低头看书。

温双沐不像表面装得那么泾渭分明，没过几秒，眼睛就不受控制地朝夏芝里膝盖上的读本瞥去。

书页上的英文字组晦涩难懂，温双沐看清后有那么一瞬的缄默。

半晌轻嘁一声，摸出手机，在淘宝购物界面分别敲出尼采、毛姆、玛格丽特，加购了一圈……临到付款，又觉得自己哪根筋不对。

英文原著能读归能读，但不做点心理建设，是真的不想读。

她想了想，还是尽数删除，反搜索起近期言情榜上的畅销快穿文。

温双沐下完订单，视线重新落回到篮球场上。

上一世的温双沐没太把夏芝里放在眼里，即便夏芝里频繁出现在苏起言身边，她也自信地觉得对方只是和自己一样暗献殷勤的追求者，而苏起言一定不会喜欢这种寡言、沉默无趣的女生。

但午饭时苏起言不合时宜的关心，恰恰证实了男人与女人间存在着某种毫无道理的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