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梅馆,墙垣断壁,一院的腊梅暗香幽浮。大门紧闭,我在外面听了一会动静,宁静幽谧,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举手拍了拍门环。
许久,才听得里面传来碎碎的脚步声。吱呀一声,门开了,腊梅神情冷峻地出现在门口。看见举着半只胳膊的我,似乎一愣。
我讪讪堆出一脸微笑:“腊梅姐姐,是我,还记得我么?那日……”
她双手张开撑住门口,冷冷打断我的话道:“知道,你怎么来了?”
“我?”张着嘴呼了口气,挠了挠头发,“我正好路过,来看看你……姐姐如何了?”
她冷哼一声,“路过?”伸出头看了看我身后,揶揄着道:“姑娘莫不是要去冷宫,允梅馆似乎除了去冷宫能路过,别的地方都不太可能路过?”
嘿然一笑,我尴尬地搓着手道:“咳咳,其实……我是专程来看你们的,那日回去后,我……身体不好,今日正好有空,想看看你姐姐如何了?”张望了一下,打着哈哈,“当然,我也想来看看允梅馆的腊梅,咳咳,这是我见过开得最好的腊梅了。那日姐姐送我的腊梅,我拿回去插在瓶中,现在还开得好好的,今日也想特意谢谢姐姐。”
我一番话说的结结巴巴无边无序,她冷着脸听完,面上依然淡淡的,语气却和缓了一些,“进来吧!”
她侧身让我进去,砰一声关上大门,利落地下了锁。我站在腊梅树下,闻着花香,看着她弯腰从屋檐下拎起一罐水,招呼我和她一起进屋。慢慢随着她进去,她却让我在厅上一张凳子上坐了,倒了杯水给我,然后拎着水罐进了那日我曾去过的屋子。
坐了好一会,百无聊赖地看了看简单破旧的陈设,又起身到门口数了数腊梅树,一共十八棵,每棵花都开得很好。
“总共十八棵,那是姐姐十八岁生辰那年种下的。”身后传来腊梅清冷无情绪的声音。
蓦然回头,她的手上依然拎着那罐子,一袭青绿发白衣衫,发髻简单地挽在一根银簪上,脸色有些疲倦的暗色。
她走到桌子旁坐下,就着手中的罐子给自己倒了杯水灌下去,把罐子放在一旁,面无表情地道:“你到底是谁?”
我一愣,她的话问的好生奇怪,上次已经明明白白告诉过她了,难道她忘记了么?可是看她的表情,明明是认出我来的。“我……上次来过的,司乐监莫小蝶,你……”
她截住我的话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你到底是谁?”
“莫小蝶,还能是谁?我就是我?”
“一般没有人会到这里来,你可知道出门往左不过百步就是冷宫,这是被废弃的地方。上次你说误闯了,我信,可今日你又来,特意来看我们,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很牵强么?谁都不想沾上这个地方,你却主动来,你到底是谁?你为谁而来?谁派你来的?”
显然她对我戒心很重,我咽了口唾沫,正色道:“姐姐确实误会了,我真是司乐监一个舞姬而已,没别的身份和目的,真是特意来看看你们的。上次来后,见你姐姐身体不好,便想来看看她如何了?若你不欢迎,我这就离开便是。”说着就要起身告辞。
她默然无语,半晌才将已经走到门口的我唤住:“对不起,这么多年了,从来没人来过这里,我……我以为,你是那些想害我姐姐的人派来的,她们还不死心,还想来看看我姐姐死活,是不是记起什么了?”
我转身:“谁要害你姐姐?”
她咬着嘴唇,摇了摇头,显然不想说什么,“没什么,你今日怎么认得路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过去坐在她对面,“我也不知,就是一路绕过来的,走了好些冤枉路。……你姐姐呢?她好些了么?”
她很是了悟地点点头,“还好,这会睡着了。”
“她……是怎么了?什么病?请医官看了么?”
“医官?”她冷笑道:“这个地方哪个医官肯来。”
我想起她那日熬的药,忍不住又问道:“那……你那药?”
她快速道:“是我自己种自己配的,我以前懂些医理。有个医官以前偷偷给过我一个方子,我照着方子自己种些,就在后院。每个月,我能有机会去领些用度,也能央求换点药回来,只能这样将就着治了。”
她有些黯然,垂了眼皮盯着手中的杯子。水杯是陶土的,用的久了,显得暗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