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栾拿起书,白净修长的手指在蓝色麻纸封皮上摩挲,指尖掀开书籍内页。 崭白光滑的扉页上印着这样一段话—— 【 他,是凌霄门掌门,修仙界一代修仙大能。 她,不过是路边一个弃婴。 数年前,神魔大战,他抱她回家,收她为徒,悉心抚养。 她,是他的徒儿,她视他如山,敬他,爱他,却不曾想,这份情竟慢慢变了质。 一夜春情,她泪眼迷离,娇酥唤他师傅。 他情迷意乱间,·道:“徒儿,你是为师的……你只能是为师的……” 】 “啪——” 曦栾猛地把书籍合上,脸颊浮起两团可疑的红晕,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咕咕鸡歪着鸡头,盯着曦栾逐渐僵硬的背影,心道: “糟了,曦栾道君好像很生气啊……” 曦栾平复了一下心情,他的理智在劝告他赶紧停手,然而他却不受控制的又拿起那本书,往下继续翻下去。 【第一幕——老汉推车】 这是什么?曦栾疑惑。 一打开,就是一张画工精美的彩图。 居然是图文版。 桃花树下,一男一女衣着暴露,姿态亲密。女子低伏在石桌前,男人从身后抱住女人,粉色的桃花瓣纷纷扬扬,飘飘摇摇落在两人身上。 虽说这画风对于一些细节刻画得比较粗糙,但明眼人还是看得出这两人在做什么的。更何况,旁边还配上了更为露骨的文字版—— 【 男子声音暗哑,道:“怎么……想要么?” “师傅……师傅……”女子轻声叮咛 “想要,就求为师……” …… 】 拿着书的人看起来表情无异,可若细看,攥着书本的手指正在微微颤抖。 曦栾柔和俊美的脸此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就连眼角也泛着薄红,看起来魅惑无比。一双往常平静无波宛若星辰的眸里闪着无措,混着茫然和无辜,像极了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在修仙界,是万万不会有人敢将年少成名、清冷自持、功力高强、令魔族闻其名而生畏的曦栾道君和一只小兔子联系上的。 而此刻,他们敬畏的向来从容不迫镇定自若的曦栾道君,正面色通红,以这种诡异的表情,捧着书本,继续读着。 比如—— 【第二幕——反弹琵琶】 【第三幕——观音坐莲】 【第四幕——玉女吹箫】 …… 夜,还很长。 —————— 夏微澜她们在二楼喝了半刻钟的茶,视线来回在楼下大堂扫着。 听雪给二人将茶满上,顺着她们的视线望去,微微一笑,低柔道:“公子是在等白芍姐姐吗?” “对啊!”林思瑶抱怨道:“怎地这么久还未出来?” 听雪低低一笑,声音像是带上了安抚的魔力,徐徐道:“林公子莫急,白姐姐每次表演,都是悉心准备许久的。” 林思瑶一听也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安心等着吧。她有些内急,和听雪说了一声,便有小厮带她往茅房去。 经过天字房时,“啪啦”一声脆响,像是瓷具被砸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林思瑶吓了一跳,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愤怒的斥责声:“你这个贱人!看我等下不收拾你!” 这对话…… 林思瑶顿住了,一双好看的杏眸里染上愤怒。 房屋内,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男子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脸上露出张狂的笑容,对床上拿着碎瓷片的男子轻嗤了一声,道: “就你?你说你是九皇子?” 男人接着哈哈大笑,不屑道:“你要是九皇子,我还是皇帝老儿咧!更何况……” 男人逐渐走近,声音低了下来,像蛇一样冰冷:“就算是九皇子又如何?如今天下是太子的天下,这都是我林家在背后支持。难道他还会为了你一个废物九皇子,就责怪我这个小舅子不成?” 缩在床上的男子往后一退,不断捏紧手中的瓷片,白色的瓷片握在手心嵌进血肉,渗出红色的血液,一双眸子掩在墨发之后,像是浸了毒汁一般,满是怨恨。 “怎么样?你就从了我吧,以后自然有享不尽的——” “哐当”一声,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 林思瑶手执长剑立于门口,愤怒之下竟忘记了压低声音,扯着嗓子念出了一句俗的不能再俗的台词: “大胆刁民!光天化日下居然敢强抢民女!看我不打死你这个老赖!” 夏微澜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水顿时洒了出来。大老远就听见自家师姐的嚷嚷了,她连忙起身,前去看看情况。 她走到门口,就见地下破碎的茶杯,旁边的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被打晕在地上,捆成一条肥虫一样,而自家师姐正在床上慰问被解救的女子。 这状况,一目了然了。 身后有龟奴拿着棒子朝这里来,夏微澜拦在门前,镇定自若地面对一众龟奴。修仙弟子在凡界一般都不会轻易动用灵力,更何况,对付区区几个龟奴,以她现在的身手,就算不用灵力也如捏死几只蚂蚁一般简单。 林思瑶看着靠在床边有些无力的女子,她走上前,准备安慰一番。对上那张脸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男子一头墨发披落下来,脖颈出的肌肤细腻光洁,浓密的眉毛紧紧蹙起,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睛,绝美的面庞上带着苍白,薄唇紧抿。 更重要的是,他脖子那处明显凸起的喉结—— 他是男的! 林思瑶这才意识到这个事实,盯着他这张脸,一时间失了神,脸蛋渐渐红了起来。 墨寒也盯着眼前这个救了自己却来路不明的女人。 女扮男装来青楼,皇都怕是没有哪家贵女做得出来。看这拿剑的架势,倒像是…… 夏微澜将外面的龟奴一一打趴下了,走进房间,就见林思瑶失了神的样子,正准备上前说几句,门外响起一阵训练有素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一群蓝衣黑冠的男子涌了进来。 为首的人上前几步,利落拱手一跪,看见屋里的林思瑶和夏微澜有几分意外,还是伏首请罪道:“主子,属下来迟了。” 墨寒轻轻应了一声,徐巍才站起来,上前扶起墨寒。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墨寒朝林思瑶道谢。 林思瑶摇了摇头,看着他又点了点头,最后摆摆手红着脸说道:“不谢不谢啊!” 墨寒垂眸看她。 她愣了一会儿,望着墨寒好看的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久久憋出一句:“下次再有人强迫你记得找我!我帮你打他!” “……” 徐巍诧异地看了林思瑶一眼,夏微澜扶额,有这么和人说话的么? 她偷偷捅了一把林思瑶,林思瑶压根没理她,从怀里掏出一只粉色的纸鹤,递给他,殷切道: “你若是……你若是需要我,便告诉它,到时候我就回来找你了。” 夏微澜嘴角隐隐抽动,墨寒却是轻笑了一声,乌黑的眸像墨染一般。 “好。” 他低低道了声。 声音低沉入耳,如酒醉人。 等两人走了以后,墨寒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衫,从容自若,哪里还有刚刚无助的样子。 “主子……她们是……” 墨寒把玩着手中的纸鹤,道:“意外之人罢了。” “消息可传出去了?”他问。 “皇上此刻已经得了消息,正龙颜大怒,派了人去太子宫里。只是……主子你的名声恐怕……” 墨寒嗤笑一声,将手中的纸鹤收入袖中,淡淡道:“本就是没有的东西,又何必在意呢……” ———— 夏微澜将林思瑶扯着出了醉花楼,便要回道衍宗了。一是因为时间太晚,更是因为墨寒。她直觉这个人城府太深,而自家师姐又是心思单纯的…… 这两人…… 夏微澜摇摇头,懒得再多想。 她回到院子时,整个院子都黑漆漆一片。今晚月色不好,连带着视野也窄小了起来。 但是这样的夜色却给了夏微澜无比的安全感,特别是发现自家师傅房间内的灯也是熄了的时候。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院子,心里不禁沾沾自喜:“嘿嘿嘿!还好师傅睡了!今晚又逃过一劫。” “你去哪了?” 曦栾的声音冷不丁在夏微澜背后响起。 “啊啊啊啊!” 夏微澜尖叫一声,跳开两米远,出了一声冷汗,才看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是自家美人师傅。 她捂着心口,心悸道:“师傅!你大半夜不睡觉穿一身白站在院子里很容易吓死人的!” 曦栾盯着她,嘴唇紧抿,一言不发,浓浓夜色下看不清表情。 夏微澜察觉自己语气有些不太好,连忙笑着补救道:“徒儿是说,师傅您大半夜不睡觉,很伤身体的。” 朦胧月色下,夏微澜笑得灿烂,一双眼睛清亮有神,脸白净柔和。 曦栾不自然地撇开了视线,面上泛起薄红。 听着夏微澜一口一个“徒儿”一口一个“师傅”的,曦栾就忍不住想起来今晚那些话本子的内容。 脸上一阵血气上涌。 他原本是想告诉夏微澜,以后少看那些淫.秽之物,可是话到嘴边,却是如何都开不了口了。况且要是说的话,她岂不是也知道自己也看了那些东西? 想到这里,曦栾脸更红了。都怪自己平日疏于教导,才让澜儿像今天这般思淫无厌,顽劣不堪,都是他这个做师傅的不是,他又有什么立场去说些什么呢? 曦栾叹了一口气,揉揉眉心,却始终不敢看夏微澜,有些无奈道:“你早日歇息吧。” 说完也不等夏微澜应下,就径自进了屋子。 夏微澜盯着自家师傅离开的背影,疑惑不已。若此时是白天,夏微澜就会看到,从刚刚到现在,自家美人师傅的耳尖上,一直泛着不正常的红。 夏微澜转身也回了屋,一进去,咕咕鸡便跳过来,挥着一只翅膀,翅膀上的鸡毛尖对着她,绿色的鸡冠高高竖起,语气不善道: “你这女人!又去哪里回来!” 仰头闻了一下,一双鸡眼顿时睁大,两边翅膀一起扑腾:“身上还沾染了其他女人的脂粉味!” 夏微澜懒得和它胡扯,直接越过它倒在床上。 咕咕鸡摇摆着身子跑到床边,盯着夏微澜,犹豫着要不要把今天曦栾道君来过的事告诉她。 要是让她知道了曦栾道君看了她那些东西,说不定懊恼之余还会骂自己一顿。它晃着小脑袋,思来想去想来思去,最终决定折中处理。 “阿澜,今日曦栾道君看起来好似很生气。”咕咕鸡小心翼翼地提醒。 “嗯?” 师傅?怪不得今日师傅有些奇怪,下次晚归还是告诉师傅一声好了。 咕咕鸡又继续道:“我觉得你明天还是去看看道君比较好。” “知道了知道了。” 夏微澜打了个呵欠,有些不耐地翻了个身,“男人嘛,哄哄就好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平稳的呼吸声。 月色低垂,山野寂静,夏微澜睡得舒适惬意,而有的人,却是如何都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