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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同族异类    霖雨倒飞回地上,气息不稳,连连后退了几步。    不知为何,她现在的功力竟大不如前,若是换做以前,对付老麦这种怪类,是根本不用耗费这么大功夫的。    旺财拼命挣扎着,冲老麦大声喊道:“救命啊!有话好说!”    狄白这才发现,老麦练就了一身刀枪不入的功夫,他浑身肌肉紧绷,似有铜肤铁骨,什么武器都伤不了他。    老麦血口大张,面对旺财的求饶,视若无睹,欲将它送入口中。    狄白收起剑,紧紧拉住老麦那只手,阻止他这么做。    他那只手,劲力极大,大得超过正常人,狄白就算双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还是显得有些吃力,鞋底摩擦过地面,擦出了微弱了火花。    老麦眼睛瞪大,伸出另外两只手,死死掐住狄白的脖子,往死里摁。    霖雨一双峨眉紧蹙,她双手合十,再微微开张,变幻出浅光透明剑来,向他背后笔直刺去。    冷声质问道:“老麦,你这样做,难道不怕遭天谴吗?”    老麦说得义正辞严,气势比她还要理直气壮数倍:“呵,该遭天谴的,应该是你们这种自以为正义感十足的人!”    “我之前住在隔壁村里,生来就比别人要多长出一只手,从小就被同伴嘲笑、没有什么朋友,甚至被全村人当做是不祥之人、同族异类,还差点要被村长处以蒸刑。”    “幸得一位天人托梦,我才得以被救赎。”    其中一名村民恍然大悟,“我好久以前,曾听说有天夜晚,隔壁村突然失火,然后里面的村民全都死光了,一夜之间变成了座空村。”    边上那位村民也点了点头,悄声咂舌道:“难怪会有个传言说,隔壁村会闹鬼,原来这不是一件空穴来风的事。”    “所以,是你杀光了隔壁村的所有村民,然后走投无路逃难到我们村里,还骗我说你家乡遭受了旱灾,走投无路才逃到了我们这里。”    老麦的妻子泪光闪闪地看着他,神情愤怒又绝望,“当时,我阿爹还可怜你,把你收容进我家,后来,他看你做事踏实,发自心底地赏识你,便把我许配给你。”    “想不到,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恩人们的!”    “住嘴!我不想听。”    老麦高扬起脖子,青筋凸显,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那双布满猩红血丝的眸光,已被仇恨彻底湮灭;他的内心,就像是长满了尖刺,叫人望而却步。    “阿娘,你别说了。”    老麦女儿低头默默垂泪,浑身抖索,几乎不敢抬头直视他。    她声音颤颤,但却异常坚定,咬唇吐字道:“从现在开始,他不再是我阿爹,我没有这样可恶的阿爹!”    “哼,你们都看见了吧。”    “比起你们的所作所为,我所做的这些,简直微不足道!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吃光你们的肉,喝掉你们的血。”    语毕,老麦浑身上下骤然涌起一股强大的杀气,他身旁忽冒出一团似黑雾般的圆圈状气体,不断扩散变大,速度迅猛至极。    “阿嫂,小心!——”    “霖妹妹!——”    韩非桐和花沐影都惶恐无措地大叫,他们还来没来得及上前阻止,那团黑雾般、来势汹涌的煞气,便已击中了霖雨的手腕。    霖雨的力道本来就不大,根本抵挡不住那股煞气,浅光透明剑嚯叱一声,从她纤细的手中滑落,直直地插落在黄土地面。    剑身还有余力未散,微微颤动了几下,才慢慢缩小,最后化成一点幽芒,再次回到霖雨手中。    她瞳孔一缩,见势头不对劲,很快便闪身到一旁,避开了这股煞气;韩非桐他们,也着实松了口气。    本来还想问,那位托梦给老麦的天人是谁?那人对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使他变成这样?    但领略到他身上的这股强大的煞气后,霖雨忽然明白了,这绝对不是一个凡人所能拥有的力量,且这股力量既可怕又熟悉,是凤皇鼎里蚩妖王的气息。    霖雨敢断定老麦所说的那个天人,绝对是蚩妖王。    至于蚩妖王的魔魂如今身处何处,她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处境实在危险,他们在明处,而那蚩妖王在暗处,所以得快速找回坠入凡间的七片神凤羽,将他封印住,把一切祸患都尽可能地扼杀至摇篮里。    她曾有在天书阁,偷偷看过关于魔道类的书籍,上面有说吃多同类的肉,会功力猛增,但坏处是会失去心性、变得六亲不认。    之前还有些不确定,现在知道是蚩妖王在作祟后,她可以百分百地确定了。    狄白被他掐得喘不过气、咳嗽连连,脖子处直泛红,脚尖几乎脱离地面,但尽管这样,他仍是不肯放开那只抓着旺财的手。    韩非桐实在不忍看下去,高声大呼:“老麦,我劝你快点放开他们两个!”    “不然,我要和你拼命!”    他咬牙,十根指节紧握成拳,咯咯作响个不停,心里明明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面上偏偏还要做出一副不怕天不怕地的表情,就是不想被老麦看穿。    霖雨抬头扬眉,目光坚定,肯定道:“对,我也是!”    她就不信了,区区一个凡人竟会如此难对付。    “还有我。”    花沐影也上前,安慰性地拍了下韩非桐的肩膀,也不假思索地开口。    老麦厉声大笑,不以为然道:“哈哈哈哈哈,就凭你们?”    说着,老麦双手更加大了力度,狄白的脖子,几乎快要被他折断。    一滴如珍珠般晶莹的汗,从狄白额头一路滚落至下颚。    他紧紧闭目,痛觉渐渐开始麻木,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副画面。    那时的狄白,才有十三四岁,眼前这位身材高大、披着铠甲,须髯若神、眉刚目烈的壮年男子,正他的师父——赵国赫赫有名的廉大将军。    “你现在被我束缚住了,你得自己想办法脱身。”    廉大将军将狄白整个人高高举在头上方,抬手轻而易举地禁锢住了他的四肢,廉将军手劲强大,叫他连动弹的余地都没有,更别说是挣脱这道束缚了。    狄白被他掐得皮肤疼得要命,但依旧皱眉咬牙,强忍着没有说出来。    “现在,我不是你的师父,而是你的敌人,你必须要使出所有功夫来对付我,莫要手下留情!如果现在是在战场上,你该怎么办?”    他深吸了口气,似是鼓起了勇气般,“既然这样,那我就……”    廉大将军心头有些好奇,挑眉反问:“你就干嘛?”    虽身处高处,但狄白没有显露出丝毫畏惧之感。    他低头,像一只可爱的小狼崽,张口就咬住了廉大将军敏感又脆弱的耳朵处。    说话故意吐气,害得他痒异连连,浑身绵软、难以发力。    狄白朗目含笑,他话语清晰,响亮地回答道:“我就,置之死地而后生!”    语毕,成功分散开廉大将军的注意力后,他一手,忽奋力地从他掌心内抽了出来。    廉大将军很快就发现了狄白要挣脱的动机,脚下立即打旋,试图把他的神智弄晕。    而狄白偏偏是个意志力很坚韧的孩子,他不仅不为所动,那只腾出来的手,反而还死死地勒住廉将军的脖子,似只饥饿已久的巨蟒。    也不知是廉大将军实在招架不住,还是在故意让着狄白。    “不愧是我廉某人的徒弟!小小年纪,功夫就如此了得,他日定能成大事!”    廉大将军将狄白轻轻放下,他捋须,慈爱地大笑了起来,神情自豪无比。    狄白随之跪下,对廉大将军行了个高礼,眼底闪烁着希翼的光芒,“成大事不敢当,功名利禄乃是身外之物,徒儿只求将来能够和师父一样,披甲上阵、保家卫国!”    “好!有志气,大丈夫就应当如此!”    廉大将军揉了揉他的头,脸上的笑意更甚,语气豪迈:“就冲你这句话,我要再教你几招。”    “徒儿,看好了!这儿是人迎穴。”    廉大将军指着自己喉结旁开一点五寸处,认真地介绍道:“被击中这里后,人会立即气滞血瘀、头晕眼花。”    “我要是你,刚刚就会往这边致命之处打。”    他的手依次往下,在自己上半身中上部停留:“还有,这儿是膻中穴,击中这里后,人会内气涣散、心慌气短,往这里打的时候,出手速度一定要快……”    在霖雨、韩非桐他们心急如焚的呼唤之下,狄白再次睁开了眼睛。    他脸颊湿漉漉的,汗水和泪水混凝在一起,完全分不清。    廉大将军常常领兵在外征战,而狄白又公务繁忙,他们师徒俩已多年未见,廉大将军对他亦师亦父,如今甚是思念。    狄白抬起头,望向苍茫的悠悠远方。    那边的天气,应该快要入冬了,师父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多穿衣服、注意保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