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三点多,阳光毒辣得很,我出门的时候顺了一把阳伞。
许目远就还是站在石墩那里,这么大太阳也不知道往旁边阴凉处挪一挪。
如此折腾,皮肤到底怎么一直这么白的?
“你不会往阴凉处站一站吗?”我走过去把他拉到一边说。
“这不是怕站到一边你找不到了吗?”
“我是瞎子吗??”
明明是自己蠢,这口锅还扣到了我的头上,简直不可理喻。
许目远说要回学校看看。
毕业八年了,只有最开始的几年放假大家基本都回来,一群人会结伴去学校看看老师。后来各奔东西,连聚聚都不是易事更别说回学校了。
我们学校周六是正常上课的,到高三以后,周日上午是考试,下午也是正常上课,整一周只有周六的晚自习算是放假。
现在高三已经考完解放了,新高二和高三还在上课。
这会儿去是能见着人的。
“感觉有好久没回去过了,也不知道几个老师还在不。”
我嘟囔了一声,许目远接过了我手里的包和阳伞。
我们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说了几个老师的近况,班主任还留在学校,其余的任课老师有的调走了,有的去当了课外补习班的老师,变化挺大的。
人生都没有几个八年,日月星辰交替,哪能还是当年模样。
我对着毕业照上的脸,好些人都已经叫不出名字了,叫得出名字的若不算太熟,也没留下太多印象。
好多事情我们习惯性地以为无论时间如何流逝,记忆都不会被冲淡。但实际上人的记忆力是极其有限的,新的总会挤占掉旧的,甚至意识不到有些东西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家离学校只有十几分钟的脚程,周围的街景没有什么太多变化。
只是网吧成了饭店,修脚坊成了面馆,还有些店原本是什么我都记不得了。
“你不是很久没有回来看过了?”许目远问我。
“嗯,上次应该也是和你们一起来的。”
“那真的好久了。你记得这里以前是个奶茶店吗?我给你买过无数杯西瓜汁的。”他指着左手边一家外贸店说。
我当然记得,我怎么能不记得呢。
“你高中真的嘴馋,这家的西瓜汁,整个学校属你喝的最多。”
“你这话什么意思?”听这话里有话,我瞪了他一眼。
“能有啥意思......”许目远面带无辜地看着我,“陈述事实而已。”
我:“你这么说我就不开心了,我逼你买了吗??”
许目远:“没没没,小弟自愿买的。”
我:“那你现在感叹个什么??”
许目远:“我错了......”
他的目光投向了路的尽头,思绪也应该飘回了八年前。我们学校往左再走一段路就是江边了,然而对方位道路完全没概念的我毕业后才知道。
大概从建校起开始找也找不出如此离谱的人了。
“门口那个书店还一直□□。你记不记得你那时候看什么傻逼《最小说》,每次都在这里买的。”
“还有对门那个文具店,我是真的搞不懂你。笔芯装进笔里不都一样吗?挑来挑去挑个寂寞吗?”
“早上那个位置是卖鸡蛋饼的,你的酸奶我都是在那里买的。”
“这家的炸里脊,你数数你吃了多少进肚子吧。”
许目远一边走一边回忆着,每一条都和我有关,有些甚至连我自己都记得不真切了。
“你就不能记着点我的好吗??看《最小说》这种黑历史能不能别提了???”
当年真是脑子进水,现在想想追悔莫及。
面对我的质问,许目远转过头疑惑地看着我,“我记得的不都是你的好吗?”
和他的眼眸对上的一瞬间,我有那么些恍惚,我们其实还没有长大,时光永远停在了那个夏天。
“你知道我高中印象最深的事情是什么吗?”许目远没有注意到的晃神,重新把目光投向前方,问了我一句。
“啥?”
“就是高三有次你去学校水果店买了一盒柚子,做完操回来发现被人吃了,我那时候坐你前面,你硬污蔑说是我吃的。我承认我确实经常偷吃你带来的面包,你抽纸用那么快是拜我所赐,草稿纸也撕过不少,但那盒柚子真的不是我啊!”
“然后呢?”
我听他说得委屈巴巴,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会儿,还真不太有印象了。
“我怎么解释你都不信,就说只有我这么狗,还生气不理我了。我那时候觉得,好你个江语,我平时掏心掏肺对你,你竟然不信我,你啥吃的不是我买的。我是有骨气的男人,再转过头和你说一句话就是狗。结果没几天还是低头了,赔礼道歉了好久。但天地良心,那盒柚子真的不是我吃的。”
我转过头抬眼看着陷入回忆的许目远,有些好奇此刻我印在他脑海里的样子。
因为他笑得太灿烂了,胜过我至今看过的每一场烟火和每一颗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