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在变相诅咒我活不到三十岁吗?”
我使出了拿手绝活:用玩笑掩饰内心的动摇。
许目远是个不会深想的人,就像王昊和刘凯张口闭口喊我嫂子他懒得纠正,会让我躺在他肩膀上睡觉,还有说什么一辈子。
在他眼里,我和他的那帮子狐朋狗友没有任何区别,兄弟间谁会考虑这些有的没的?
尽管我的性别和他不同。
我曾无数次产生过错觉,可得到的无一不是失望。结论如此明显,又何必自欺欺人。
可我现在望着他明亮又真挚的眼眸,内心从波涛汹涌慢慢熬成一片死寂的湖面,却又和趵突泉一般向上喷涌着。
“......你的理解能力太厉害了,我该说什么呢?”许目远黑人问号的表情滑稽得很,“还有你不是永远十八岁吗??”
“哦对哦。”我皱着眉头,恍然大悟般点点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这么一来一回,我冲天的怒火也不见了踪影。
“去多媒体教室看看?以前要表演什么节目的时候你都在那里练琴来着。”
我们学校有两架钢琴,一台三角的在大礼堂,一台立式的放在多媒体教室。
从前文艺汇演啊,晚会啊,合唱啊,只要需要弹钢琴的,那就是我的工作。
大礼堂平时不开放,不能随便进。
最开始只是正式上台前几天会把多媒体教室的钥匙给我进去练习,后来干脆又配了一把交给我保管了,高考结束后才还回去。
“关着的吧。”我回了一句。
许目远坚持要去看看,结果巧了,门还真没上锁,不知道是不是负责的老师忘记了。
多媒体教室是个阶梯式的,我顺着楼梯走下去,走上了讲台,那台熟悉的雅马哈钢琴还静静躺在那里。
我把上面一层红色的罩子取下来,沾了一手的灰。
这台钢琴几乎成了我的专用后,这个喜庆的红色罩子我还带回去洗过好几次。
我有段时间没有碰琴了,国外的房子是租的,弹出声会扰民,租房合同里明文规定了不允许。但音乐几乎就是我的人生,我便买了雅马哈的一款真钢和电子结合的Hybrid电钢。
音锤敲击的构造和真钢琴一样,触感是真实的,不像普通的电钢,弹上去软绵绵的像是玩具。
不过还是只能带着耳机,偶尔忍不住了实在想听听外放的声音会在周末的中午破戒,战战兢兢弹个十来分钟。
不得不说,科技真的能改变很多东西。
我在乐器店把从几百万的grand piano到几千的电钢从头到尾都摸了一遍。
得出一个结论:人啊,还是要努力,万一哪天就买得起施坦威了呢?
我把琴凳拖出来,坐下深吸了一口气,活动了下手指,把琴盖抬上去,用音阶把八十八个键过了一遍。
有段时间没调音了,好些音不准。
“你给我来个那个什么,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许目远往我旁边一站,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张口就来。
“???我是农村结婚请来的站台歌手吗??”
我老家农村里从前结婚为了热闹,都会请个乐队,姑且让我把它称为乐队吧,我实在想不出别的词了。
他们自己搭个和刘老根大舞台差不多的草台子,摆好设备,有张点歌单,来吃酒席的人谁都可以花上十元点上一首。
歌曲都是土到掉渣的那些,不过此番场景下深情演唱一首《千里之外》也确实不合适。
“好长时间没听你弹过琴了,来一首呗。”
许目远就和逢年过节来我家的长辈亲戚一样。
我是从小学的钢琴,初中学的古筝,这两个大物件摆在家里过于显眼。
所有人,没错,是所有来我家的人,都会说,“江语,来弹一个呗。”
我以前老实,总是现在在学什么就弹什么。
外行人哪里听得出什么错音或者感情丰满,他们只管你有没有停下来。
正在练的曲子当然手生,我又傻,一弹错就从上个小结重新开始,往往大家都会报以我尴尬却不失礼貌的微笑,最后来句:“弹得不错!”
后来我终于学聪明了,管他谁来,统一曲目。
钢琴就是理查德克莱德曼三部曲:《梦中的婚礼》,《童年的回忆》,《水边的阿狄丽娜》。
古筝就是:《渔舟唱晚》,《高山流水》。
叫好又叫座,实现了我,我爸妈,亲戚的in三赢。
“你要听啥来着??”
许目远刚才的那一串“噔”我是真的没听出来是个啥。
“就是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啊!”
“????”
听了有个五六遍,我终于知道他“噔”的是什么了:《幻想即兴曲》。
好家伙,肖邦听了许目远的“噔”都得揭棺而起。
“这个我真的不太记得了......”
曲子本身不记得多少了,当年被左右手四对三支配的恐惧倒是历历在目。
我把手放到琴键上,试了试,只能靠着肌肉记忆勉强弹了最开头的部分。
挣扎着尝试了几次后,我还是放弃了,放飞自我,随便弹了几首。
塞尔达,加勒比海盗,权力游戏啥的,许目远也耳熟能详,突然我来了个不同的,就发生了如下的对话。